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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介想跟父亲说“草莓种完这一季就不再种了吧”,但却没能说出口,就这么一直拖着。结果,收到了种苗公司发来的通知,说过几天就会送母株过来。问说能不能取消预订,才知道要比预定交货期提前三个月提出才行——早就过了这时间。
既然送来,总不能置之不理。索性现在先培植母株,然后寄希望于父亲能奇迹般地痊愈吧。他想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到。
“种植母株为什么要敞开大棚呢?”
“你连这都不懂,还种什么草莓呀。”
“我都说了自己只是临时来帮忙的嘛。师傅,这是为什么呢?”
这一下,高谈阔论顿时滔滔不绝地涌来。
惠介把对方自吹自擂的部分过滤掉之后,把关键的要点串联起来,就是下面几点:
1. 母株必须在通风的环境下培植;
2. 适当经受寒风的话,秧苗会成长得更茁壮;
3. 但不要淋太多雨;
4. 只要能满足以上几个条件的话,母株圃场设在哪里都行。
惠介把这些要点输入手机时,突然回过神来:咦,我怎么已经着手准备培植母株了?
“我用的是自家培植的母株。至于其他农家是怎么做的,我就不清楚咯。”
“待会儿让我也参观一下圃场吧。”
“你还不如看看高架栽培呢,不打算了解一下吗?你家里还在用土耕栽培吧?赶紧改成高架栽培呀,这是现在的发展趋势哦。”
惠介确实对此也很感兴趣。考虑到父亲能稍微活动了,而母亲又患腰痛,也许高架栽培是他们维系农家经营的唯一希望了吧。然而……
瓦斯似乎看透了惠介犹豫不决的心思,说道:
“不过,初期投资要花挺多钱的。”
想想也是。那些栽培架是用结实的金属管搭建的,而每一列都铺设着带有阀门和仪表的管道设备。不用问都知道,施工费用肯定不便宜。
“泥土也得花钱。”
“泥土?”
种植草莓的容器用白色的地膜覆盖着,看不清具体形状,但底浅得惊人。一串串草莓伸长出来,有的甚至垂到容器下方。用这么少量的泥土能种得起来吗?——当然,现在已经不必怀疑,因为一串串红色的果实已经映在眼里。草莓株之间的间隔比惠介父母家的更密。
“确切地说,这并不是泥土,”瓦斯用双手把地膜间的缝隙拉开,露出红褐色泥土一样的东西,“这是椰子壳。我这里的培土全都用这个。对了,这是斯里兰卡出产的哟。”
“哇……”
瓦斯迫不及待地等着惠介的赞美,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几乎从毛巾上钻出来。双眼闪闪发亮,就好像猫看见了猫粮似的。
“……是斯里兰卡出产的呀?”
“是的,100升就要2500日元。”
“哇……”
“嗯?”
“……我刚才留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惠介指着在大棚里干活的那个女人:
“她是你的太太?”
瓦斯的双眼立刻变成了深灰色的玻璃球。一旦被问到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他就会立刻把自己封闭起来——和中学时比起来一点儿都没变。
瓦斯连连撇嘴:
“切,切,你饶了我吧。那是来做钟点工的阿姨。”
噢,竟然还雇了工人。
采用高架栽培的话,应该能减轻负担,但草莓的打理和收获同样还是需要人手劳动,不可能飞跃式地提高速度。
“雇了多少个人呢?”
“嗯……”瓦斯仰望棚顶,用手指敲了敲额角——这手势分明就是为了让惠介产生崇敬之情,以为人数多得数不过来。“嗯……大都是钟点工,上午和下午人数也不同。每周三还要轮换。这样算下来的话,一个星期总共多少人次呀……”
谁问什么总人次嘛。“告诉我实际有几个人就行。”
“四个人。”
“那算上你和你的家里人的话,总共多少人呢?”
瓦斯的眼睛又变成了玻璃球。其实惠介只是单纯想了解从业人数,但瓦斯却想歪了,以为他想旁敲侧击打听自己结婚没有。
惠介心想:谁管你结婚没有呢。不过,答案已经是不言自明了。
瓦斯没有回答,自顾自沿着大棚一边的通道往里走。惠介紧跟上去。瓦斯穿着件用来当工作服显得过于时髦的夹克衣。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喂,阿望,我跟你说,由自家人包办所有活儿的想法已经过时了哟。”
惠介知道瓦斯是想岔开话题,但这话本身并没有错。不仅草莓农家,如今所有的农家都是如此吧。
惠介父母家也一样。不管是以前种水稻、种蔬菜,还是现在种草莓,父母每天从早忙到晚,所有活儿都是亲自动手做,然而收入却比工薪族的平均水平低得多(虽然自己种粮食可以节省部分伙食费)。结果,父亲就累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