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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还是挺有活力的嘛。”
老大爷十分快活,仿佛把别人家的事当成了自己家的一样。惠介见状,也不好说出什么泼冷水的话来。
惠介走到第二排座位前,正要坐下时,突然感到腰部一阵剧痛,仿佛被电流击中似的。
他今早也是五点就摸黑起床,头上戴着照明灯,开始采摘草莓。中午开始做叶面施肥,一个半小时前才忙完,冲了个澡,收拾行李。然后,从中午开始也一起帮忙干农活的诚子姐开车送他去车站。在车里听诚子姐抱怨和挖苦了半天后,他急匆匆地赶到车站,坐上了这趟晚上七点多出发开往东京的新干线。
因为是星期五晚上,所以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窗外一片漆黑,连富士山的轮廓也看不清楚。
列车开动了,路灯往后方飞驰而去。惠介把隐隐作痛的腰部倚在靠背上,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从何时开始,离开故乡时的心情不再是一丝寂寥,而变成了一种安心感。
无论是当初考上美术学院奔赴东京时,还是先斩后奏地向父母汇报说找到工作时,或是第一次带美月回乡下见父母时……每次离开这里,总是怀着一种“逃离”的心情。
为了庆祝这片刻时间的成功逃离,惠介打开在车站买的罐装啤酒。下酒菜是静冈特产“水煮落花生”,站台上没有便当卖。他中午就打电话给美月了,说要回家吃饭,虽然会比较晚。感觉似乎很久没在家里吃饭了。
惠介酒量还可以,可能是来自父亲遗传吧。不过,今天才喝第二罐时就开始发困。车经过小田原站时,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真的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在摘草莓,摘呀,摘呀,可是马上又有新的果实长出来,就像快进播放的视频一样。回头看看田垄,只见刚摘完的地方又长出了一串串鲜红的草莓。
在大棚里叫苦连天时,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爸爸回来啦——”
穿着睡衣的银河冲了出来。哎呀,小家伙这么晚了还没睡,真叫人……开心。
“爸爸我跟你说,今天呀,我在幼儿园里和小伙伴们玩躲避球。”银河在正换衣服的爸爸身边转来转去,“我投的球打中了晴翔和可可娜。”
银河大概是一直撑着没去睡觉吧,双眼像半闭的蛙眼一样。这叫隔代遗传吧?惠介想起了病床上的父亲的眼睛——祖孙俩的眼睛挺像的,虽然可爱程度大不一样。
惠介本想去泡个澡,但想到美月明天还得早起,所以决定先吃饭。银河也跟到了饭厅,往自己椅子上放了两张坐垫,然后把椅子搬到爸爸旁边,继续说个不停:
“投球时,对方那个谁谁呀……”
“躲避球比赛,哪个赢了?”
惠介说了句冷笑话[11],回头看看银河。
“……”
银河没电咯——小家伙背靠在椅子上,张着大嘴巴睡着了。
惠介有很多话想和美月说。正考虑从何说起时,美月先开口了:
“对了,有电话找过你呢。”
“从静冈打来的?”
惠介心想:莫非是刚子姐听说我溜走后打电话来声讨?我明明让诚子姐转告说我会再回去的,她肯定忘了说。
“不是,是一个客户吧。他说打过好几次电话去工作室和你的手机,但都打不通。”
噢,坐新干线时关掉手机,一直忘了打开。于是他快步走到卧室去拿手机。
把家里电话告诉客户的情况并不多。电话是一个小广告公司的总经理打来的。惠介在开工作室之前就跟他有业务来往了。惠介曾在寄给对方的贺年卡上写道:“希望有机会一起合作!”看似礼节性的问候,其实是惠介的肺腑之言。对于惠介来说,这已经算是很卖力的业务推销了。
看看时间,快到晚上十点了。不过对于从事广告行业的人来说,夜晚现在才开始。对方有可能还在工作中。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还在公司里。
“噢,太好了。我们接到一个紧急的项目,可是有个设计师刚辞职了,实在是缺人手。对于您这种高级设计师来说,这只是个零碎的活儿,不知道您是否能接?”
惠介装作确认日程表的样子,翻开放在沙发上的《妖怪手表大图鉴》。
“嗯……应该……没问题。”
明明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订单,却不敢老老实实地表现出欣喜之情。惠介此时的心情,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惠介在电脑屏幕上画了个方框,然后把嫩叶沐浴着阳光的图片粘贴进去。这并不是在网上找到的图片素材,而是他自己去国外取外景时拍下的其中一张。
他在左上角输入文字:
保护地球的科学技术
难得做这种双联页图版,不如把标题放到正中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