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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面施肥嘛,我先做完再走。”
“叶面……什么?”
“嗯……你知道圃场在哪里吗?”
“圃场,什么东西?”
哎哟,进子姐到底行不行啊?
其实,不光是惠介,几位姐姐们也想跳出农家。对于惠介和父亲因为继承家业而引起的争吵,她们都抱着袖手旁观的态度。
惠介觉得:在忍耐力和细心方面,女性可能更适合务农。不是说要招上门女婿,而是女儿自己继承农业——这种想法似乎也不错。然而,在这片土地上,至少在父亲的头脑里,甚至在几位姐姐们的头脑里,这种观念是站不住脚的。
诚子姐经常绷着脸说出这番话来:
“咱父亲总是重男轻女。从我们几个人的名字就能看出来呀——他一心只想着给男孩子起名,结果生了女孩子,他图省事,就直接在想好的名字后加个‘子’。太明显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惠介”这个名字倒很有可能是从女孩子名字搬过来的——父亲想着反正这次肯定也是生女孩,所以只准备了“惠子”这个名字……
进子姐耸了耸肩膀,说道:
“在种草莓方面我是一窍不通。我觉得母亲肯定也不太懂吧。因为是父亲一意孤行说要种草莓,然后才开始的。但其实父亲也还在反复试验,不断摸索吧。”
很有可能。那本《草莓白皮书》上,随处可见红色下划线,就像学生的考试辅导书一样。
“种番茄的话,我以前倒是经常被抓去帮忙。不知道现在种草莓能不能帮得上忙。”
进子姐谦虚了。她高中时是排球队的主力,而且现在又整天在玻璃工艺作坊里干活——这可属于体力劳动呀,所以在体力方面应该比惠介的战斗力更强。
“我一边帮忙一边慢慢劝母亲吧。母亲冷静下来就会想通的——即使父亲出院,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痊愈……”
进子姐支支吾吾地说着,大概是把“也有可能无法痊愈”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吧。显而易见,就算惠介姐弟们赶鸭子上架似的帮上一段时期,最终他们家还是会放弃农业的。
“反正草莓还剩最后两个月就会全收完吧。”
“不,还要再久一些。”按父亲笔记本上的记录,去年是到五月底才全部收完的。
“明天你就回东京了吧?”
“嗯……”这么快吗?“我做到傍晚才走。以后也会经常回来的。”
“你随意,不用勉强。我也不可能每天都过来,到时让诚子也来帮忙。她虽然最讨厌干农活,但要让她做的话,她总是能完成得最好。打小时候就这样。”
“不过,诚子姐可能也待不了多久吧。阳菜还得上学呢。”
手脚细长的进子姐从沙发上直起身来,耳语似的说道:
“诚子暂时不回去了。她两口子又闹翻了。所以这次以父亲病倒为借口,就跑回娘家来了。”
“不会吧?”
进子姐对“结婚”、“夫妻”这些字眼十分敏感,而且总是持否定态度。所以惠介对她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不过也不止“一半”,应该有75%的可信度吧。
“去年也是这样。好像是十一月初吧,她突然离家出走,跑回娘家这边住了两个星期。还说要跟雅也离婚。”
听进子姐这么一说,惠介才意识到:对呀,难怪这三天以来没听到诚子姐提起她老公半个字呢。
探视完后,由惠介送母亲回家。不过母亲无论去哪里,都肯定要先上一趟厕所。见她迟迟还没回来,惠介打算先下一楼,把小卡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来。
在夜间出入口处,惠介碰到了一个大概是从室外吸烟区回来的男人。那人手上还拖着个输液架。惠介闪过一边让他过去后,继续往前走向门外。
这时,那个人回过头来——看起来是个跟父亲同辈的老大爷,他说道:“咦,你不是喜一家的小惠吗?”
“您好。”惠介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就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位老大爷名叫增田,是住在父母家东面七八百米外的邻居,家里经营橘子和花卉。因为现在头发全掉光了,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好久不见。”
“哎呀,是呀是呀。”不知为什么,增田老大爷显得很高兴,从头到脚来回打量着惠介,露出满脸笑容,“喜一就有福气咯,家里有个儿子。”
惠介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对方笑得这么欢——因为自己身上穿着干农活的工作服。
“哎呀,你终于还是回来啦。喜一也不吭声,太见外咯。不过,老早以前就听他说过要让儿子继承家业的。”
看样子,对方似乎还不知道父亲住院的事。这有些反常。在乡下这块地方,平时要是一有点儿什么消息,就会像墨汁滴进水里一样,立刻传到邻居,特别是同行的耳朵里。增田老大爷可能已经没再做农活了吧——看他走路时都要拄着那支输液架。他的两个女儿很早之前就已经结婚,嫁到外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