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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屈育剂”,是哪一个呢?

惠介把类似洗涤剂和汽车维修用品的瓶子一个个拿起来看。到底是哪个呢?莫非是这个?——500毫升容积的瓶子上印着几个小字:

展着剂[10]

原来不是“屈育剂”,而是“展着剂”呀。唉,父亲呀,你就不能把字写得好一点儿嘛。

总算弄懂用什么药剂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解决。

怎么喷洒下去呢?有必要看一下药剂的使用说明书,但惠介却没有找到。于是,他只得回小屋去问母亲。感觉自己像个被打发去跑腿的小孩,十分郁闷但却无可奈何。

母亲不在小屋里。

停车位上的小卡车也不见了。母亲大概是包装完就出去送货了。

他很快在小屋里的资料架上找到了需要的说明书。对工作一丝不苟的父亲把各种说明书都统一保存在这里。

磷磷液肥稀释1000倍,每1公亩喷洒20至25升溶液。如果还要掺入其他药剂,按这个施肥器塑料罐容量的话,一次装不了这么多。看来比想象的要辛苦啊……他正悠然叹气时,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并不仅仅是“一次装不了这么多”的问题!

——这只是“每1公亩”的喷洒容量而已。而大棚的面积是10公亩!虽说他是个对农业不感兴趣的农家儿子,但对于土地面积单位还是很熟悉的。

别说一次,就是加十次溶液也不够。

考虑到下午两点前要去医院接替诚子姐,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这施肥的任务了。

能做多少算多少吧。为了确认能喷洒完几罐,他看了看手表。

糟糕,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一点半了。诚子姐虽然自己经常迟到,但对于别人迟到却十分苛刻。

而且还没有车。小面包车被诚子姐开走,小卡车也被母亲开走了。只能走——不,跑到巴士站去。希望每小时两趟的巴士可以准时开来。

客厅里,午餐已经准备好——火腿黄瓜三明治,连午睡中的祖母和过会儿才回来的诚子姐那份也准备了。惠介心想,母亲应该是利用包装完后的片刻时间做了午餐然后才出去送货的,而我却为了准备叶面施肥而磨磨蹭蹭,浪费了许多工夫。

这劳动量也太大了。惠介老早以前就这么觉得:在专业农家里,最辛苦的其实还是主妇。

快步走到巴士站要十分钟,开往医院的巴士十八分钟后来。如果要换掉身上的工作服的话,就没时间吃午饭了。二者只能取其一。但他并没有丝毫犹豫,如此果断,甚至连自己也感到惊奇——他把六块三明治接连塞进嘴里,灌了两杯牛奶下肚,穿着工作服就走出了家门。今天早餐明明吃得不少,但现在肚子却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惠介什么活儿都没干完,就这样坐到了父亲的病床旁边。他心里很窝火——对自己感到窝火。

以前在广告代理公司上班期间,惠介基本可以独当一面时,上司就给他配了个新员工作为助手,让他加以“关照”和“培养”。说实话,惠介觉得很麻烦——因为自己要抽出时间手把手地教,而且交给他的活儿如果没做好,还得重新做……反而成了累赘。

今天惠介就成了这种角色。自己不是在帮忙,而是在帮倒忙。包装时,母亲一个人做反而更快。采摘草莓时,惠介自认为还是做出了些许贡献的,但他摘的草莓茎却留得太长了,害得母亲还得多花时间去返工。

父亲一直在沉睡。惠介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草莓白皮书》,决定看一看。就算姐弟们商量好怎么处理家中的大棚,母亲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跑去做农活。要说服她放弃,显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惠介心想:还是需要了解最基本的常识,以便能帮上一点忙,而不是帮倒忙。

虽然《草莓白皮书》只是一本把电脑做成的资料打印装订起来的小册子,但因为是为新手写的,所以简单易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是农业材料公司为了推销自家商品而编写的,里面会频频出现商品名,难免令人生厌。

很多人以为,农家每年都会种相同的作物,其实不一定是这样的。惠介父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为了休整土地,时常会改种其他作物;或者一听说什么作物更赚钱,就会跟风改种那种作物。如何使用土地,是自己的自由。可以说,农家就是自由职业者,是以土地为本钱的创业家。

其实,惠介从公司跳出来自己开工作室,其中一个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出生于农家,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从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很拘束,坐在被指定的那张狭窄的办公桌前,心想:如果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自由地处理工作,那该多好啊。

除了《草莓白皮书》,他还把父亲的那本笔记本也带来了。放在一起互相对照,许多密码似的文字符号的意思也渐渐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