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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帮忙做这个吧。”

母亲指着堆在大棚角落的托盘。

“没问题,摘下来放在托盘上就行了吧。”

摘草莓的方法昨天已经学会了——用指缝夹着靠近草莓蒂的茎,轻轻一拧。一夹,一拧,小菜一碟。

“还有那个——”

母亲用食指在空中骨碌碌地画着圈,像在捉蜻蜓似的。

“谁知道‘那个’是什么意思嘛。”

“摘掉茎蔓。”

“茎蔓?”

母亲把从草莓株上像电线一样长出来的蔓条“扑哧”一下折断,演示给惠介看。惠介心想:噢,原来这就叫茎蔓呀。

“草莓结果的时候,养分会被这茎蔓吸走。”

“剪刀呢?”

“用手。之前那把安全美工刀弄丢了。你父亲说剪刀上带细菌,平时都不用它来剪茎蔓。”

“好吧。那我开始……”

“还有——”

怎么还有啊。

“疏果。”

“疏果……噢,疏果呀。”

这难不倒惠介。以前种番茄时就经常被喊来帮忙疏果——摘除过量的花和果实。如果保留全部果实的话,最后果实个头就很小,味道也不好,所以要调整数量。

“小株的一串留五个,大株的一串留七个。”

虽然不知道怎么区别大株小株,但惠介还是一口答应:“没问题。”

“还有——”

“啊,还有啊?”

“摘叶,摘芽。”

摘叶知道——就是摘除老叶。

“摘芽,芽在哪里?”

“芽在crown[9]那里。”

咦,没想到母亲说起洋文来竟然这么溜。以前,她把“迪士尼”说成“爹是你”,还被孙子们嘲笑过呢。

“这里就是crown。”

母亲拨开草莓叶,只见根部有很多像山葵根那样的突起物。所有的茎都是从这里长出来的,呈放射状地往上伸。这就是草莓的根部吗?比想象中的要小。

“这里如果长出侧芽来,就摘掉。”

看来不只是摘草莓这么简单。每天都要干这么多活吗?母亲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不,就算自己来帮忙,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做完。原来,干这活一点儿也不轻松。

惠介茫然环顾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大棚。

父亲搭建的大棚,正面宽27米,进深36米。

父亲经常以“36×27”为标准按计算器,计算要种多少株番茄或二茬作物,要施多少公斤肥料。所以,这两个数字也牢牢地印刻在惠介的脑里。间距太窄的话,作物质量会下降。相反,间距留太宽的话又会影响产量。所以,能否巧妙地利用好这一片像学校体育馆一样大的地方是父亲每年的成败关键。

这座大棚里到底种了多少株草莓呢?惠介数了一下田垄的数量。

——有二十道田垄,每道田垄两边都种着草莓,也就是说有四十列。一列长约三十米,而草莓之间的间距为二十厘米……

这道计算题并不太难,但惠介却似乎害怕知道答案似的,算到一半就中途放弃了。

暂且先从母亲对面的这一列开始着手吧。惠介拨开躲在叶子后面的一大颗鲜亮的草莓,用手指夹着,再用腕力轻轻一拧,就摘下来了。他心想:嘿嘿,原来自己还挺有天分的嘛。

母亲在田垄对面注视着——不,监视着他。突然,母亲叫了起来:

“啊,不行不行。”

“啊?”哪一步做错了吗?

“那颗草莓还不行。”

“为什么?看起来很好吃呀。”

“你得摘像这样的。”

母亲用细小的指尖拈起一颗,给惠介看——这颗草莓还没红透,蒂部还是白色的。仔细一看,托盘里的草莓也全是这样——都是色泽较浅,不是鲜红,而是还带点儿白色的。

“必须是这样子的才行。”

噢,原来如此,跟番茄一样。

父亲种番茄时,番茄还带着青色就摘下来拿去供货了。熟透了的番茄太软了,运输不方便。而且,从家里运到农协,再从农协运到市场,再从市场出售……在这流通的过程中,番茄早就变成稀巴烂了。

番茄有“后熟期”。摘下来之后,过了一段时间还会变红。所以,不用等到红透才摘。趁浅绿色时摘下来,到摆上店面时就已经变成红色的了。味道也不至于过熟变味。

草莓大概也一样吧,出货之后会渐渐变红。昨天吃草莓时之所以觉得味道那么鲜美,是因为那是熟透的,跟平时超市里卖的草莓截然不同。

太可惜了。惠介也不知道可惜什么,反正就觉得可惜。

他摘下一颗蒂部还是白色的草莓,举起来问母亲:

“这样子的,行吗?”真的行吗?

然后,他咬了一口。草莓还有点儿硬,甜味不够,酸味太浓了,不像昨天吃的那样酸得恰到好处。

“对,对,就像这样的。”

考虑到接下来的工作量,惠介根本就顾不上叹气了。唉,随便吧,不就是草莓嘛,跟我没关系——惠介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继续采摘没有熟透的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