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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子姐打断了这没完没了的“长话短说”:

“要过多久才能出院呢?”

被打断话头的医生一脸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眼下还说不准。要看具体情况——也就是说,要看康复期是否一定要住院,或者不需住院,定期来医院复诊就行……”

刚子姐显得比医生更不高兴,双眉从十点十分指向了十点零七分。随即,仿佛时钟里突然飞出报时的鸽子似的冒出一句:

“长话短说!”

“拜托了。”进子姐赶紧补上一句。

“您直接说要住多久就行。”诚子姐微侧着头,嫣然一笑,仿佛把传到手上的皮球向医生砸去。

“嗯……这个嘛,一般情况下,大概要住三个月吧。”

听到这话时,刚子姐的嘴里再也飞不出鸽子了。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三个月。

就在刚才,大家还觉得只要保住性命就行。然而,当一听说没有生命危险时,就会意识到现实负担的沉重。每个人都感觉那张着嘴巴沉睡的父亲仿佛压在自己背上似的。

惠介来到医院外,给在家留守的美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诊断结果。电话那头传来美月长长的叹息声。她大概是回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吧。远处还传来银河的叫嚷声:“出轨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呢。”

惠介在一楼的小卖部买了五瓶饮料,回到母亲和三位姐姐所在的住院部大楼。她们四人占领了休息室的沙发。母亲的额头紧贴在沙发扶手上,像只老猫一样蜷缩着睡着了。母亲一定是出于逞强,才会一口咬定说:“你们父亲身体可结实着呢,肯定没事的。”可走出诊室时,她就双腿发软了。姐姐们把她搀扶到休息室来,就像把稻草人扔回杂物棚似的。

惠介没有地方坐,就把脚下的一张板凳拉到沙发旁边坐下了,然后打开罐装咖啡的易拉盖。

刚子姐喝了一口大吉岭奶茶,摇了摇瓶子,说道:

“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先暂时轮流来医院看护吧?”她的语气十分凝重,就像中场休息时比分落后的球队教练一样。

“我平时除了周二、周四,其他时间都有空。”

进子姐的玻璃工艺品似乎不太好卖,所以她还另开了个面向家庭主妇和小孩的工艺制作培训班,以此维持生活。

“周六和周日也有空吧?”

刚子姐问道。进子姐没有回答,咬着盒装牛奶的吸管。她周末还开了面向游客的工艺制作体验班,不过好像报名参加者不多。

从小时候起,每当进子姐拿着写生簿外出时,惠介就会抱着小画本跟在后头。他后来想当设计师的志向,可能就起源于这里吧。

惠介默默地听着。他本来想说:“我也会时不时过来看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考虑到眼下的经济状况,总不能“时不时”地乘坐新干线来回跑吧。

诚子姐也没有吭声,只是低着头,手里转动着还没打开瓶盖的饮料瓶。她让惠介买的是惠介闻所未闻的“胶原蛋白饮料”,但这小卖部里当然没得卖。她此时正盯着手上的瓶装绿茶,仿佛认错了人一般。

从名古屋到这里,跟惠介从东京到这里花的时间差不多,所以她大概也觉得不好开口吧。

她打开瓶盖,像仰天痛饮似的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绿茶,然后说道:

“把我也算上。”

她说话的气势比这话本身更令人吃惊。惠介回头看着她。刚子姐和进子姐也看着她。

“我想好了,暂时就在这里住下来。总不能扔下父母不管吧。”

仓促出门还不忘仔细描眉的那张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情。

惠介像炫耀似的掏出那并没响动的手机,站起身来。这时,刚子姐双眉竖起,几乎变得像V字形一样凶险。

“你不会现在就想回去了吧?”

“嗯,不会。”

“要跟人谈业务?”进子姐那充满信任的目光令人不敢直视,“工作室那边能顾得过来吗?”

“嗯……还行。”

工作室的电话有语音留言功能,外出时也能用手机转接语音信息。刚才,惠介给美月打完电话之后,查看了一下工作室的语音留言——结果是“0条信息”。

刚子姐的视线在惠介的脸上和板凳之间来回扫视,意思是命令他“坐下”。看见他坐下之后,刚子姐对大家宣布说:

“现在暂时先解散吧,让母亲先回家休息。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就行。”

话音未落,诚子姐就举起一只手来:

“来吧!”

每当要选派一个人去做什么时,姐弟几人就会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这是从小时候起就定下的规矩。本来每个人都有四分之一的概率,但不知为何,有一半时候都是惠介输。

进子姐正要加入战团时,刚子姐却说:“你就不用了。”但进子姐还是兴冲冲地挥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