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荒野侦探 1976—1996(第12/141页)

芭芭拉·帕特森,洛杉·克拉维莱斯宾馆,尼诺·佩尔迪多和胡安德迪奥斯佩萨大街,墨西哥城联邦区,1976年9月。

操他妈的那老杂种,一开始就我从他那苍白、疲倦、驴子般的小眼睛里看出了不信任,我心里对自己说,这个恶心鬼会不遗余力地贬低我,操他妈的婊子养的。可是我却很傻,我从来都很傻、很天真,我放松了警惕。这种情况屡屡发生。什么博尔赫斯、约翰·多斯·帕索斯。毫无顾忌的呕吐弄湿了芭芭拉·帕特森的头发。这傻逼居高临下地瞧着我,好像觉得挺歉意,好像在说这些孩子带来这个淡色眼睛的外国佬,就是为了让我啐她,拉斐尔也看着我,这个傻逼矮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已经习惯了我被随便哪个老屎蛋,随便哪个墨西哥文坛患便秘症、个性冲动的大佬侮辱。后来这老杂种索性说他不喜欢录音机,根本不体谅我搞到台录音机有多难,那伙舔屁股蛋的说好吧,没问题,我们这就马上在纸上把问题写出来,史前时代的伟大诗人先生,没问题,先生,他们应该拉掉这家伙的裤子把录音机推到他的屁股上。老东西趾高气扬地列举着朋友的名字(他们全都死了或者形同死了),他一个劲儿地管我叫小姐,似乎这样可以弥补刚才的呕吐,那脏东西弄得我的衬衫和牛仔裤上都是,我能说什么呢,他开始用英语跟我交谈时,我连应答他的气力都没有,一个劲地说着是的、不是,或者我不知道,以我不知道为主,我们离开他那幢别墅房子时,我说,钱从哪儿来,你这个杂种,你从哪儿弄来钱买这幢房子的?我对拉斐尔说我们得谈一谈,可是拉斐尔说他想跟阿图罗·贝拉诺再待会儿,我说你这个杂种,我要跟你谈谈,他说以后吧,芭芭拉,以后吧,好像我是那种他夜夜玩弄于股掌的女孩子而不是比他高出三英寸,至少比他重三十磅的女人(我需要减肥了,可是谁能拿他妈的墨西哥饮食减得了肥呢),我说我现在就要跟你谈谈,这骚球装得像个吮鸡巴的似的,转过身来盯着我说,嗨,宝贝,怎么了?出什么意外了吗?所幸贝拉诺和雷克纳已经走出很远,没听见他说的话。尤其幸运的是他们没看到我,因为我猜我那张烈士般的脸大概已经崩溃了,我其实都已经感觉到它在变化着。总之,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在致命的仇恨之火中燃烧起来,我说去操你妈,恶心鬼,我不想再说比这还损的话,扭头就走了。整个下午我都泪水涟涟。我来墨西哥是修一门胡安·鲁尔弗的研究生课程,可是在湖畔小屋的一场诗歌朗诵会上认识了拉斐尔。我们一见钟情。或者至少对我来说如此。拉斐尔的感觉我没有把握。当天晚上我就拉他去洛杉·克拉维莱斯宾馆,我还住在那儿,我们在那儿做爱,都快虚脱了。其实,拉斐尔的精力并不旺盛,而我却充沛无比,我放手让他操,直到阳光洒在尼诺·佩尔迪多大街,那感觉就像狂喜或者被闪电击打,在这个操蛋城市,黎明的到来是如此古怪。第二天我没有去上课,我把全部时间都用来跟这些本能现实主义者们进行无穷无尽的谈话上了。我喜欢他们。他们让我想起垮掉派那帮人。我喜欢乌里塞斯·利马、贝拉诺和玛丽亚·芬特。我不是很喜欢那个狂妄自负的杂种埃内斯托·桑·埃皮法尼奥。无论如何我喜欢他们。我想要过得开心,有他们在身边,一切都显得那么朝气蓬勃。我结识了很多人,他们逐渐脱离这个群体。我碰到过一个美国人,堪萨斯(我是加利福尼亚的)来的画家卡塔丽娜·奥哈拉,可我们从不投缘。一个固执己见的婊子,她以为自己发明了轮子呢,装得像个革命家的样子,就因为政变期间她在智利待着。不过,她跟丈夫分手后我开始对她有所了解,所有的诗人都拼了命想操她。连贝拉诺和乌里塞斯·利马也不例外,这二位明显有点性冷淡,但暗地里很兴奋(你知道的,我吮你一下,你吮我一下,就那么一分钟我们就打住),他们好像也被那个混账母牛女孩弄得神魂颠倒。拉斐尔也是。不过我曾经抓住拉斐尔说:如果我发现你跟那个婊子睡了觉,我会割了你的鸡巴。拉斐尔大笑着说,可是,宝贝,你干吗要割了我的鸡巴啊?我只爱你一个人。可是连他的眼睛(那是拉斐尔身上最好看的东西,阿拉伯人式的眼睛,犹如暗室和绿洲)却透露着完全相反的意思。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给我钱付账。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有钱。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现在没有更好的人在一起或者做爱。我说,拉斐尔你这杂种、你这傻球,你这婊子养的,你的朋友们一个个都消失了,我还跟你在一起,我知道这点,当你被人撇下孤苦无助的时候,是我在你身边,是我帮助你。不是什么还活在记忆和文学引述中的老杂种。绝不是你那帮二流导师们(阿图罗和乌里塞斯?他问,他们可不是我的导师,你这个傻老外,他们是我的朋友),照我看没准哪天他们也消失了。他们为什么会消失?他说。我不知道,我说,因为他妈的难为情?羞耻?屈辱?不安全?优柔寡断?神出鬼没?没有骨气?我不得不打住,因为我的西班牙语还不够利落。他嘲笑我说你这个巫婆,芭芭拉,继续搞你的鲁尔弗去吧,我要走了,但很快回来。我根本不听他的,倒在床上哭起来。他们迟早会扔下你不管的,拉斐尔,我从洛杉·克拉维莱斯宾馆自己房间的窗户里大喊大叫着,这时拉斐尔已经消失在人群中,除了我,你这个恶心鬼,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