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古平原想出了利国利商的法子,却将自己送上了法场 (第9/19页)

古平原这时候已经横下一条心,反倒什么都不怕了,他站起身平视着吴棠:“吴大人,听说你历任州县,做了这么多年官儿,也审过不少案子。今日之事分明疑点重重,譬如说我在自家的盐里下毒,难道就没有想过今日的下场,除非我是想自杀,不然岂会做这样的傻事。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陷人以罪,公堂上你最大,古某已然无话可说。”

“放肆、放肆!”吴棠连连拍着桌案,震得签筒簌簌抖动,“嘿嘿,本督小瞧了你,这从流犯大营里出来的生意人果然令人刮目相看,不过本督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衙役上来不由分说将古平原拖到廊下,一五一十地重重打落,这板子都是大毛竹所制,刚中带柔,磨得滑不留手,握处用布条缠紧,狠狠一板打下去,立时皮开肉绽。衙役都是看人下菜碟,眼见总督发怒,谁肯留情,这五十板什么时候打完的,古平原并不知道,他在其间昏过去三次,每次都是凉水淋头被浇醒。

“这死去活来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来看。”吴棠指了指地上的几个盐包和跪着的人,“这就是你古家盐船上卖出去的盐和家里死了人的苦主。你要的物证、人证都全了。我劝你还是画押的好,否则立毙杖下被活活打死,还不如被一刀砍掉脑袋来得痛快。”

古平原虽然痛彻心扉,连站都站不起来,可是他心里还是明白,吴棠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致自己于死地,不画押就是死在刑杖下,画了押则死于鬼头刀下。

横竖都是死,绝不能背这个骂名。古平原趴在地上,咬着牙向上道:“大人怎么也糊涂了?自康熙朝便有法度,刑毙犯人哪怕是死有余辜,主审官都要担处分,大人前程似锦,何必为了草民犯这个罪戾。”

“嗬,你敢威胁本督,我今日就……”

“大人。”吴师爷眼珠一转,他倒是觉得古平原说的有理,“为了姓古的找这么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实在犯不上。”

“那依你说呢?”

“诚如大人所言,人证物证既然都全了,犯人狡诈奸猾,就是不肯招供,难道就算了不成?若是杀他为民伸冤,现在又何尝不可呢?”

吴棠一拍脑袋:“本督糊涂了,请王命旗牌杀人,本就无需口供画押。来人,立到后院龙亭将旗牌请出,传令清空法场,命县衙派个刽子手来,本督亲自监斩。”

他二人的话,古平原在下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登时一凉。大变迭生,就算有什么应变的法子,也要有个缓冲的时间才是,一时半刻就要开刀问斩,那真是无法可想了。再说这里无亲无故,别说找人想办法,就是想找收尸的人都办不到。

要是换了旁人,两眼一闭,认命也就算了。古平原却一直在想办法,他将目光盯在吴棠和他身边的这位师爷身上,忽然心中一动,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者可以一试。

“大人!请让草民写一封信留给家中,难道这都不能答应吗?”

吴棠瞥了他一眼:“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罢,就让你留信一封。”

“小人此刻心摇手抖,只能口述,还请师爷代笔。”

“哈哈哈!”吴棠大笑起来,“你到底还是怕了。这民怎么能和官斗呢?你一味硬挺,吃亏当然在眼前。好了,吴师爷,你就满足了临死之人的遗愿吧。”

总督发话,吴师爷只得照办,将古平原引到签押房,铺开一张信纸,没好气道:“只有一页纸,长话短说!”

“我也只有一句话。”古平原忍着痛道,“信上就写‘请将三十万两银票交付来人’即可。”

“什么?!”吴师爷手一抖,豆大的墨汁落下污了信纸,他一拍桌子,怒道,“姓古的,死到临头还敢戏耍人,你难道还想多受点罪吗!”

“古某并无半字虚言。”

“哦,这么说你是打算贿赂我。”吴师爷凝视他半晌,摇头道,“这案子凭谁都压不下去,与其等到京里刑部过问,不如速速结案,这是我给总督出的主意。反正有你这个盐船东家在,领了这个罪也是名正言顺。我岂能出尔反尔,为你脱罪。再说,除了你以外,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来抗这个罪名。”

“吴师爷,平心而论,你觉得我不冤吗?”

“嗐,就算有什么冤屈,人间打输了官司,地下不还是有城隍嘛,你到那儿去诉冤吧。”吴师爷轻描淡写地说。

“说得好!”古平原一字一顿道,“只可惜到了城隍那儿只能烧纸钱,这白花花的三十万两银子却给不出去。”

“这钱我倒是很想要,可惜却没本事拿。”

“不,你有这个本事。”古平原全神贯注地对付吴师爷,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我不求别的,只要多留我三天性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