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古平原想出了利国利商的法子,却将自己送上了法场 (第11/19页)

“救得了便救,救不了那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也无所谓了。关键是你和弟弟妹妹们要好好活下去。”古平原听妻子说了狱外的各位亲友正在苦寻良策,看着妻子忧虑的目光和憔悴的面容,他反倒笑着安慰常玉儿,“我已经很胡闹了,花了三十万两银子,买了三天的命。我想就是皇帝老子活上三天也花不了这许多钱,也算临死之前过了一把皇帝瘾吧。”

“古大哥说了,他的命并不比其他人的命金贵,不许任何人铤而走险,冒着性命之忧来救他。”常玉儿一边重复,一边看着刘黑塔,“我们夫妻俩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不许去冒险救人。”

“那、那就让这三天白白过去?”刘黑塔急得在屋里团团乱转,不时还拿拳头砸墙。大家谁不心烦,一开始还忍了,后来便怒目而视,见刘黑塔一副找人打架的样子,最后还是古雨婷将他拉到屋外,也不知怎么一番数落,刘黑塔蔫头蔫脑进了屋,往墙角一蹲不吭声了。

郝师爷一开口,刘黑塔憋了半天,腾地一下站起来,倒把郝师爷吓了一跳,他不言声用烟袋指了指墙角,见刘黑塔蹲了回去,这才开口道:“大清律上其实有不少空子可钻,比方说‘临刑喊冤’就是其中之一。”

“郝大哥,你说得再细些,这临刑喊冤我怎么没听过。”常玉儿将身子微微前倾,紧盯着郝师爷不放。

“这是为含冤之人设的最后一次伸冤的机会,而且只限那些被判了斩立决的犯人可以使用这个权利。犯人在被带到法场之后,如果临时喊冤,那么不管是皇帝勾决的死囚,还是用王命旗牌立斩的犯人,都必须立刻被带回牢房,由先前那位主审官会同一位品阶相当的官员,联合重审一堂,倘若发现真的有冤屈,那便要改判或者延判,如果没有发现可以翻案的证据,那便一切照旧,还是押赴法场处决。这便叫做‘临刑喊冤’。”

“既然是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每一个死囚都应该巴不得用上这个权利才是,最起码能多活几天。”古平文说的正是大家心中想的。

彭海碗点头道:“我在江宁做生意二十多年,省城的法场杀人多,我倒是见过两次临刑喊冤。犯人真的被带回收监,不过少则三日,多则五日,还是免不了掉脑袋,而且听说重审的时候用了刑,白白多遭了一回罪。”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斩立决的案子大多是案情清楚,犯人知道自己到头来还是要吃上一刀,虽然能多活几日,可是过堂的时候,衙役恨他多事,害得自己受累,动刑还要加上三分力,既然早晚要死,何必再受活罪呢。死囚一进了牢里,便有狱卒将内情讲给他听,其实就是变相地警告他不要节外生枝,他又怎么敢临刑喊冤呢?”郝师爷把话说完了,磕了磕烟袋,最后又加了一句,“像这样的案子,又遇上这样的官儿,喊一声冤枉也不过就是延命数日罢了。所以我说这是治标之法,不是治本之策。”

“且慢。”常玉儿像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边听边苦苦思索,问道,“重审时,与吴棠品阶相当的官儿,会是谁呢?”

“他可是赐了尚书衔的一品总督,就算是寻常总督也不过正二品,除非是……”郝师爷思量着,慢慢抬头道,“曾国藩?”

“对,就是曾大人。他很是赏识古大哥,为人又明利通达,总不会与吴棠沆瀣一气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吧。我听古大哥说,陷害他的人之所以不在盐铺里下毒,偏偏要在盐船上,就是为了避开两江总督,将这个案子交到漕运总督衙门。看来真凶对曾大人颇有顾忌,也许这正是死里逃生的机会。”

“这也难讲得很。官官相护本是常事,赏识是一回事,可是为了一个生意人与地方大僚破脸,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彭掌柜沉吟道。

常玉儿站起身来到窗前,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回身道:“不能眼睁睁看着古大哥含冤而死。既然没有别的办法,总要做点什么,那只好寄希望于两江总督了。”

众人默然点头,“彭掌柜!有件事还有劳烦你。”常玉儿忽然道。

“哎,嫂夫人有话请吩咐,我就是跑断了腿也甘愿。”

“请你去一趟南通,找到当地望族张家,将这里的情形讲给他家的小少爷听。”

“啊,好好。”彭掌柜虽听得一头雾水,但先答应了再说。

常玉儿又叫着侯二爷的名字,请他马上回徽州,将此事通知胡老太爷。她同时派出一个伙计回江宁,让费掌柜传下令去,古家盐铺所有的伙计要将古平原蒙冤受屈一事告知两江三省的所有主顾。至于刘黑塔和古平文,常玉儿让他们去一趟被下毒的村子,详细问问当时经过,毕竟就算是重审,也要按照大清律来审,喊一万句冤枉也比不上抓到真凶来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