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意场上一向是钱的事情最简单,人情才是最难还的 (第9/15页)

古平原早就听得心摇神迷,想着当日胡府前的情境,不由得点了点头,知道胡雪岩当真是迫不得已,恨恨道:“哼,此人仗着李家的财势,惯会使鬼蜮伎俩,光明正大做生意的人,往往防不胜防。”

“这个李少东年纪不大,居然懂以洋制洋这种手段,可不是纨绔子弟耍小聪明这么简单。你不要小瞧他,否则会吃大亏。”胡雪岩警告道,随后又说,“我也知道这么一来,古家的盐铺大概是保不住了,好在盐,丝都是巨利所在,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胡某人向不亏欠别人,古家的所有损失,我都在丝生意上赔给你。”

这就是胡雪岩今天在酒席宴上那番话的真意了。古平原至此如同吃了萤火虫在肚中,心下一团雪亮。李钦打听到胡家要借银子给自己,于是从中破坏,胡雪岩正好被他抓住软肋,只得自食其言,但却拿出胡家生意的命脉——丝来补偿自己,以求心安。

古平原遽然起身,正色道:“胡东家,你的一片心意古某领了,但是南浔的丝生意却万万不敢领受。再说这也谈不到自食其言,本就是古家的事儿,你当初愿意施以援手,不管成否,我都感激不尽。今日之举更是让我见识了什么才是大商人的风范,古某很是佩服。”

“平原兄……”

“胡东家,不必再说了。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你的难处我心知肚明,绝不能强人所难。既然事情有变,我要连夜赶回去布置,咱们下次再叙。”

胡雪岩再三致歉,古平原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反倒是说了不少宽慰胡雪岩的话。望着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出来送客的刘家主人叹道,“真是后生可畏,想不到徽商中有这样的青年才俊。”

“应该说有这样的人才,是我大清商人之幸。”胡雪岩点头,继而叹道,“帮不了他这个忙,我心里实在难过。希望他能平安度过此难,不要毁在李家手里。”

古平原当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议论,他一路坐着“无锡快”赶回江宁,心中始终在盘算,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这一百万两银子。

“早知道事情有变,不该让刘黑塔把古家的银子都拿走去办事。”古平原心中有点后悔,他要刘黑塔去办的是一件大事,也是他与李家争斗的一记胜负手,然而风云突变,老营都要保不住了,就算刘黑塔办成事回来也没用了。

“釜底抽薪,李钦这招儿可真够狠的。”古平原喃喃自语。一百万两,不到三天的时间,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此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徽商,胡老太爷再加上了祁门、屯溪的几家大茶商,手头的浮财凑一凑或许能借到这笔钱。

以古平原此时在徽商中的人望,要是专程赶去开口,大概有七成把握能借来这笔巨数,胡老太爷自不必说,其余茶商感激古平原为徽商立下的大功,应该也会慷慨解囊。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抽空了徽商的钱库,他们刚刚度过一场洪杨大劫,又经过与京商的一番龙争虎斗,已然是元气大伤,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古平原实在不愿为了自己,去连累老家的这些乡亲同行。

自己的把兄陈七台也是近在咫尺的一处财源,一百万两这个数目洞庭商帮也能拿得出来,但以古平原所知,这笔钱不是说有就有,要到各处商铺去聚拢,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找到这一百万两并不是难事儿,难的是时间不等人。”古平原回来一说,古平文、彭海碗他们也都傻眼了。“怪不得伙计来报,说是这几天李钦派人到各处盐铺子查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古平文急得直跺脚。

彭海碗苦笑道:“这真是没办法,财神这条路本来最妥当,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李家的那个少东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绝的,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儿。还有两天人家就要来收铺了,这盘棋,咱们等于是已被人家将死了,闪展腾挪都没了余地,看来老帅是保不住了。”

“这事儿怪我大意,没有想到万一。今后凡事必要准备第二条路,必备不测。”古平原沉思着说。

“先别管今后了,要是让李钦把盐铺子收走,咱们可就连跟人较量的本钱都没了。”古平文一阵气馁。

“嘿,你们干吗呢,大眼瞪小眼地闷头坐着。”门帘一挑,出人意料地走进来的是刘黑塔。

几个人都讶然地看着他。彭海碗先反应过来,一拍手:“好了,至少这下三十万两银子有着落了。”

刘黑塔受古平原的秘密嘱托,一个月前拿着古家全部的三十万两银票,带着几个伙计匆匆出发,去干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彭海碗替他打点行装,安排伙计,知道刘黑塔去的是四川云贵方向。去那里一来一回也要大半个月,三十万两银子,就是可劲儿花,没个月余也花不完,刘黑塔这么快就回来了,说明要办的事儿多半是没办成,银子当然是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