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一个“国特”(第23/28页)

入牢两年多,第一个来看我的朋友是桃园警察局局长于书绅,因为监牢在他的管区,他才有这个机会。第二位来看我的是新竹县警察局局长刘子英,那时桃园归新竹管辖,他也有机会来看我。后来桃园脱离新竹,成立了桃园县,张广恩任警察局局长,也来看过我。

郭履洲、毛万里、姜毅英、黄加持、尚渭父、丁敏之诸兄都先后来看过我,都留下钱。他们当面交给我的钱,等他们走了,我再交到牢里。要买东西很不方便,因为坐牢所存的钱常被他们挪用。后来一想,何必守这种法?收到钱就揣在身上,不再交他们。所长派人来索讨,被我骂回去,他们也无可奈何。我手头有了钱,不但买东西方便,而且还可以借给看守们临时周转。看守们待遇微薄,手头常常空空。他们周转了我的钱,自然对我有许多方便了。

我急于一见岳梓宇弟,他打通姜达绪的关节,不经过保密局,终于来了。从他口里知道一些家里的情形,但所知很少,也许是他不便细述。知道只有伤心,不说也好,人生如梦,何必认真?我对不起他们,过错不在我自己,我的自由被人剥夺,几乎连性命不保,还能照顾他们吗?惭愧!革命二十多年,落得这样结果,填《沁园春》一阕:

秋雨悽悽,风又萧萧,秋意带愁。叹彭韩菹醢,周萧系狱,不伤弓尽,也做阶囚。过眼繁华,烦心富贵,黄鹤飞去空剩楼。莫须有,恨忠臣枉死,奸贼谋酬。羞羞!说甚同舟,谁又料相残如寇仇?把半生奔走,八年抗战,辛酸血泪,尽付东流。春院天黑,阴房鬼火,仰视浮云宁不忧?伤心处,已消完壮志,白到人头。

关进毛局长监牢的人,虽不能说个个冤枉,而他的爪牙李希成专门罗织人罪,确是事实。潘其武想讨他表妹做老婆,人家不喜欢他,在大陆上嫁给丁贵堂的儿子,来台已经守寡,还是不嫁他。进攻二表妹,又是徒劳无功。一怒之下,说她们是匪谍。同时怀恨他的表弟不帮忙,也给他戴上匪谍的帽子。李希成仰承潘其武的意志,把他的表妹捉起,把他表弟和另外三位海军军官逮捕。这四位海军军官,两位留英,两位留美。他的表弟是陈太初。有一位姓官,和我关在一间牢房里。审问匪谍案件,归第二处叶翔之,第二处审讯的结果,说他们不是匪谍,就这样搁起来。

海军总司令桂永清对保密局很不满意,态度强硬,他告诉保密局,他的人要是匪谍,你就严办;不是匪谍,就得赶快释放,不能关起来不放,这四位海军军官才得救。可是害得潘其武至死也没有讨到老婆,难怪叶翔之和潘其武结怨,愈结愈深。

另外一位浙江人何震,是位警官,在南京住在吉兆营潘其武家里,可见他们关系匪浅。来台后也被关起来,罪名是称呼总统“老蒋”。何震向难友们说,潘其武霸占他的外甥女为干女儿;又说潘在南京和共产党有勾结,被他发现,所以要杀他灭口。关着,他肚子痛、胃溃疡,整天喊叫,后来成了精神病,不再喊肚痛,散步时在院子里大摇大摆,高喊打倒包庇匪谍的×××,看守对他毫无办法。

毛人凤的左右手潘其武和叶翔之暗斗激烈,已成水火,势不两立,互不相让。后来叶翔之离开保密局,到了大陆工作委员会。毛人凤认为反叛了他,非常愤怒,非置叶翔之于死地不可。于是把海上行动队队长姜盛三关起来,要从他身上下手。

姜盛三是个商人,本领可不小,在大连有相当势力,共产党占了大连,他居然做了大连船舶管理处处长,手下有九十多条船。因为他和天津稽查处长陈仙洲有联系,经陈策反,带了四十多条船反正过来,做了保密局的海上行动队队长。又因为他归第二处管,和处长叶翔之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大陆撤退时,保密局给他一些金条,要他在韩国建立对大陆的工作。他派他的张副队长送些金条给叶翔之,姓张的向毛人凤告了密。

现在毛人凤要杀叶翔之,这是一着很重要的棋。姜盛三被关起来,要他同毛局长合作,说叶翔之利用职权,克扣工作费,叶翔之就非死不可。姜盛三很讲义气,硬是不和毛局长合作,陷害叶翔之。他以为送金条是他的私事,是他要送的,叶翔之并没有克扣。假如叶翔之也被关起来,姜盛三不承认也得承认。可惜毛局长捉不到叶翔之,移恨姜盛三,以匪谍罪名,杀了姜盛三,连尸首都不准他太太领回去埋葬。

绥远的杜长城是个太保型的傻小子,一旦成了毛人凤先生的亲信,做了技术总队长,就不知天高地厚,作威作福,想关谁就关谁,副总队长李敬、督察主任乔凤藻,各大队长都被关起来。毛人凤的监牢好像专为杜长城开的。后来因为杜长城作恶太多,被军法局判处死刑。于是,毛人凤恨透军法局长包启黄,包启黄也不是个好东西,终于被毛人凤捉起来,关在桃园监牢,最后也被枪毙了,真是冤冤相报,令人浩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