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咖啡馆之歌(第11/24页)

余下的事情我们只能大致罗列一下。自从阿梅莉亚小姐挥臂打出了第一拳,只要他走到她跟前,只要他喝醉了酒,阿梅莉亚小姐就会动手揍他。最终她把他彻底赶出了家门,他被迫在众人眼皮底下受辱。白天他在阿梅莉亚小姐地界外面一点的地方晃荡,有时候,他会带着憔悴疯狂的表情,坐在那里擦他的步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阿梅莉亚小姐。即便她害怕了,她也没有显露出来,不过,她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严峻了,经常朝地上吐口唾沫。他干的最后一件蠢事是从窗户翻进她的店铺,黑灯瞎火地坐在里面,什么目的也没有,直到第二天她下楼时才发现。针对他的这一行为,阿梅莉亚小姐立刻赶去奇霍的法院,打算以非法侵入住宅罪将他送进监狱。马尔文·梅西于那一天离开了小镇,没有人看见他离开或知道他去了哪里。走之前他留下一封奇怪的信,一部分用铅笔,另一部分用钢笔写成,从门缝塞进阿梅莉亚小姐家。那是一封疯狂的情书,但其中包含威胁,他发誓此生他一定会报复她。他的婚姻持续了十天。镇上的人感到特别的满意,那是看到一个人被丑闻和可怕的力量摧毁后的满足。

阿梅莉亚小姐得到了马尔文·梅西所有的财产——他的林场、他的金表、他的每一件财物。不过她好像并不把它们当回事,那年春天她把他的三K党长袍剪了,用来覆盖她种植的烟草。所以说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让她更加富有并带给她爱情。不过说来也怪,一说到他她就咬牙切齿。提到他时她从来不用他的姓名,总是轻蔑地用“我嫁给的那个织机维修工”来称呼他。

后来,有关马尔文·梅西的骇人听闻的谣言传到了镇上,阿梅莉亚小姐很高兴。一旦挣脱了爱情的束缚,马尔文·梅西的真实性格终于显露出来了。他成了一名罪犯,照片和名字登在州里所有的报纸上。他抢劫了三家加油站,用一把枪管锯短了的枪抢劫了社会市的一家A&P商场。他是谋杀“眯眼”山姆的嫌疑犯,而后者本身就是一名劫持犯。所有这些罪行都与马尔文·梅西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他的恶名传遍了四乡八镇。最终警察逮到了他,当时他烂醉如泥地躺在一家小客栈的地上,身边放着他的吉他,右脚的鞋子里放着五十七块钱。他受审、被判刑,关进了亚特兰大附近的一所监狱。阿梅莉亚小姐非常地称心满意。

好了,这些都是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是一些与阿梅莉亚小姐婚姻有关的故事。镇上的人因为这件荒唐的韵事开心了好一阵子。不过尽管从外表上看这段恋情确实悲惨而且荒唐,这里不得不提醒大家,真实的故事发生在施爱的一方的心灵深处。所以说除了上帝,还有谁能对这种爱或其他任何形式的爱做出评判?咖啡馆开业的第一个晚上,有几个人突然想到了那个关在远方阴暗监狱里的潦倒新郎。后来的岁月里,镇上的人并没有把马尔文·梅西这个人完全忘掉。只是当着阿梅莉亚小姐或驼子的面,没有人会再提起这个名字。但是与他的激情和犯罪有关的记忆,还有他被关在监狱的一间牢房里的念头,却像一个不安的弦外之音,藏在阿梅莉亚小姐的幸福爱情和咖啡馆的欢乐气氛下面。所以大家别忘了这个叫马尔文·梅西的人,因为他要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扮演一个可怕的角色。

商铺变成咖啡馆后的四年里,楼上房间的摆设没有变过。屋子的这一部分在阿梅莉亚小姐的一生里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那是她父亲在世时的样子,很有可能在他之前就是这样了。这三个房间,如前所述,打扫得窗明几净,连最不起眼的东西都有它固定的位置。每天早晨,阿梅莉亚小姐的佣人杰夫会把每样东西掸去灰尘,擦拭干净。前面的房间归利蒙表哥,那是马尔文·梅西在他获准居住期间住过几晚的房间,在那之前是阿梅莉亚小姐父亲的卧室。房间里有一个大衣柜、一个五斗柜,上面覆盖着浆过的带花边的白色亚麻布,还有一个大理石面的桌子。一张硕大无比的床,是那种用黑檀木雕刻的带四根柱子的老式大床。上面铺着两床羽毛床垫,放着抱枕和好几条手工棉被。床很高,下面放着一个两级的木梯。此前住过的人没用过这个木梯,但利蒙表哥每天晚上把它拉出来,堂而皇之地踏着它上床。木梯边上,一个上面画着粉色玫瑰的瓷夜壶被小心地推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光亮的深色地板上没有铺地毯,窗帘是某种白布料做的,也钩着花边。

客厅另一边的房间是阿梅莉亚小姐的卧室,要小一点,布置得很简单。床很窄,是松木的。有一个用来装她的马裤、衬衫和礼拜天穿的衣服的五斗柜,她在壁橱的墙上钉了两根钉子,用来挂她的长筒胶鞋。房间里没有窗帘、地毯或任何装饰性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