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第24/28页)
乘客们除了到酒吧,用一杯杯掺冰块的威士忌,来消磨令人躁动不安的,而且过得越来越慢的时间外,便是百无聊赖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和丈夫,或者和妻子,或者和既不是丈夫,也不是妻子的情人,或者和在航行途中刚刚结识的朋友一起,诅咒上天这种煞风景的安排。
吉米也许是唯一的例外,他是个从来不知道忧愁的人。
他哼着俄勒冈小调,那是一首记叙印第安人穿过沙漠的民谣。
“哦哦,你走了,你离开了内陆!哦哦,你把马和情人都留在了西岸!哦哦,你剩下的只有一袋水和一首歌……”
这首又快活又悲伤的歌声,和他那张讨人喜欢的脸,倒使他成了好多人争着邀请去喝点什么,聊点什么的大热门。
玛格丽特无法一早到甲板上去看日出了,而且好几天,连太阳的影子也见不到了。只有可怕的和不太可怕的暴风雨,交替地似乎在鞭打着这艘游轮。加之巨浪不停地摇晃着船身,那种坐立不安,那种末日即将来临的恐怖,她甚至相信这是上帝对她的惩罚,因为她犯了罪。
而且,可怕的撒旦仍在她的灵魂中盘桓着。
这是她最最惶恐,最最害怕的事,“主啊!救救我吧!”
如果那个推销员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以后,不是若无其事地退出了她的房间,而是尴尬地坐在地下,做出失悔的样子,她说不定会跳下床搂抱住他的。总算在最后一霎那,主的奇迹出现了,他系上他的裤子,吹着口哨走了。她庆幸自己,未跌进魔鬼的深渊里,仍能保持住圣处女的贞洁。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壮实的年青人,强压在她裸露的身体上,和她肌肤相触的感觉,却使她心烦意乱地,总在缠绕着她。
吉米是个心不在焉的人,早把那天晚间的事撂到脑后去了。
他忽发奇想邀请玛格丽特去欣赏热带暴风雨在海上的波澜壮阔的场面。“走,玛姬!从顶层那玻璃花房看出去,比肖肖尼瀑布还要让你心惊胆战呐!”
她不想去了,她怕接着犯罪,因为她曾在花房里逗留过,那里有最适宜情人幽会的空间。
这一回,他真是讪讪地离开了。
接着,来敲她的房门的,是那位桑切斯参议员。
他没有戴那种宽边草帽,而穿上了只有修士才穿的紧领衣服。他说,在这种灾难临头的日子里,人们也许越发需要上帝,船长已经告诉了我,强热带风暴并没有过去,所以,在这艘诺亚方舟上,作为主的儿女的我们,应该让船上的人明白--然后,他朗朗地背诵《腓立比书》第二章:“所以在基督里若有什么劝勉,爱心有什么安慰,圣灵有什么交通,心中有什么慈悲怜悯,你们就要意念相同,爱心相同,有一样的心思,有一样的意念,使我的喜乐可以满足。”
“哦!你简直就是神父!”玛格丽特发自内心地赞美着。
你说,他在神学院读过两年,他几乎要成为一名神职人员的。
她不无懊丧地把她的遭遇告诉了这位参议员,她深信她是无辜的,她千真万确地听到了主的声音。“桑切斯先生,你不会认为我在骗你吧?”
“主会原谅一切!”他说。
你发现,托尔斯泰的话,“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各不同。”也未必那么准确,至少你在老于的家里,看到了你和你家庭的影子。
“小罗,你还是回家去吧!你是个有丈夫的人,承你看得起,给了我一生也少有的热烈感情。到此为止,只当咱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吗?”
“不,林工,这只是刚刚开始。你太正经了,我早就不避着你脱衣服的。”
“我是人,小罗,可我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是你丈夫的,说不定你还是木乃伊的,我可不敢去引火烧身。”
罗玉玉那丰腴的身子,紧紧缠绕着你。她说:“我总嫌我身体脏,因为没有一个男人是我心甘情愿跟他们睡觉的。”
她跟你约定,下个礼拜天,让你一大清早到她家去。
“干什么?”
“让我们象真正的夫妻一样过上一天!”
“那老于呢?”
“我要他钓鱼去呀!四点钟就出发,咱俩还可以再温存一会!”
天哪!你和老于,或老于和你,有什么不同呢?
不过,他比你多一条对你绝对仇视的狗,那天早晨,它对你这个偷情的人,吼叫得多么厉害啊!
……“是的!”玛格丽特应声回答:“主会原谅一切的!”
这是在修道院里养成的习惯,女主持或者任何一位神父的话,都意味着是上帝的谕旨。不但不可有一丝违背和怀疑的念头,而且要心领身受,不断地反复念诵,因为那就是主的声音。
她想这位过去的神学院学生是对的,在风浪里,这艘船也确实象诺亚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