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第22/28页)
“救救我吧!圣处女!我得不到你,我就要死了……”
玛格丽特在愉悦和惊恐,快感和苦痛,欣慰和失悔,上帝和撒旦之间晕眩着。
你看到这里,你想,最好不要让贝贝再碰这部小说。
尤其,那段过份的性描写,幸好不知被哪位读者还扯掉了一页,要不,昨晚上岂不让贝贝先睹为快了么?
“其实--”你说:“咱们的女儿什么不明白呢?”
不过,你拗不过你的妻子,她当过教员,她有她的一套教育方法。她允许自己不那么遵守道德规范,但却对女儿防微杜渐,严格要求。你能理解,这也是一种时尚,所有大声疾呼如何如何的正人君子,他本身也许最经不起挑剔,屁股上甚至比别人有更多的屎。
“你笑话我?”宁佳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人,而且,摔东西是她的拿手好戏。
你才没有这份胆量嘲笑她,笑人如笑己,你不过是多余的感慨系之罢了。但她是不可以招惹的,她不是罗玉玉,一个全身心都属于你的女人。宁佳到最后,统统归罪于你,正因为你窝囊,没出息,三十年调不进城里来,在郊区晃荡,家不家,业不业,才造成她的今天。
“怪谁?怪谁?……”她还无限委屈呢!
你不得不认错,你不该笑话她。虽然,只是感叹,她多心了,你也不对。
这就是你为什么特别疼爱另一个女人的缘故,罗玉玉也许并不动人,但百分之百地属于你。你拥抱着一个心在别人身上的女人,无论怎样呼唤,回应总是相距得那样遥远。但罗玉玉,她把身体当成工具是一回事,她当真地有史以来爱上了一个人,则又是另一回事。
那是个要爱就往死里爱的女人。
否则,她不会吞下差不多半瓶速可眠。
也许,象小说里描绘的玛格丽特一样,当“她的丝绸睡衣的束带松解开来,裸裼出的双乳,在挣扎的颤动中,碰触到那个男人多毛的胸部时,仿佛被电击一样,她身体本能地凑上去,恨不得如胶如漆地紧贴在一起。但她的仍旧保持清醒的心灵,却绝对拒绝这个粗鲁的、说动手就动手的、而且心目中没有上帝,亵渎神灵的人。
‘主啊!救救你的信徒吧!’
她恨死了这个异教徒,他的手从她身体一路滑摸下去,半点也不斯文地在企图使她变成象油画上那个脱得光光的女人。那张喷着酒气的嘴,在她脸上寻来找去,令她无法闪避开他的吻。
‘玛姬,玛姬……’
在这连上帝也无可奈何的时刻,她死命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痛得吉米滚跌到床下的地毯上。
半裸的嬷嬷跪在床上,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你在想,一开始,也许罗玉玉就是这样在你的实验室里,把她的身体坦陈在你眼前的吧?
她说过,那时,她不认为你和其它男人,有什么不同。
刚一调进你的实验室,你是不敢顶撞木乃伊,才接受这位助手的。可她连初中也没好好念过,怎么能做至少需要中专毕业才能适应的工作呢?测试中最起码的演算,她瞠然不知所以。
你要把她退回给木乃伊,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那孙子给你玩大道理。有什么办法?惹急了他,把她留下来,而把你请出这座庙,他未必做不到。有些时候,上司要比上帝更具威力,大家为什么对阎王爷感到森森然的可怕呢?就因为他能让你死。你服了,你只能在想象中把木乃伊送上了路易十六掉脑袋的断头台,后来觉得他算什么东西,让他那样死,倒光彩了他。他不是一个淫棍么?得艾滋病是他最好的下场。
面对现实,你无计可施,也不知拿你的这位新助手怎么办?
“求你啦!林老师!”罗玉玉坐在更衣室的板凳上掉眼泪。沉默了好久好久以后,她一无顾忌地仿佛在讲述另外一个人似地讲她自己。她说你看不起她,一点也不奇怪,她确实不是凭本事,而是靠不光彩的手段,谋取到这份技术工作。
“你在图书馆,不更清闲么?”
“搬一辈子书?什么也不是?”
“可在这儿,你得一切从头开始,重新打加减乘除来起--”
“林老师……”
那泪汪汪的眼睛,使你心软,你明白,这也是你成不了大器的致命伤。
你发现,小人物的同情心,或者,小人物对更小人物的同情心,这就是注定了小人物永远只能是小人物的原因。“无毒不丈夫”,若想有出息,这一条沉重的感情尾巴,也会拖住你,使你休想出人头地。
“从门德列捷夫的化学元素表开始吧!”
也许你一生只懂得一个女人,那就是不大给你好声气的宁佳,你从理智上清楚并非所有女性,都象她那样斥责一条狗似的对待自己的丈夫。不过,亲身感受到妻子般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倒是挺新鲜地从你的学生这儿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