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第26/28页)
“我爸爸!”
“唔?”
“唔什么?”
“有一回,我看见你妈妈从小汽车里出来,那个挽着她胳臂的男人,我以为是你爸爸呢?哦--”她也觉得有些说得走嘴了。
“你真能胡说八道!”
等那个同学走了以后,你女儿也觉察到你的沮丧情绪了。
“爸爸,对不起!”
“贝贝,你又没错。”
你不禁想:难道是你的错?是你老婆的错?
……从经济舱到要去的舞厅,必须走过很长一段甬道,还要拾级而上,沿着曲折的舷梯,才能进入一派珊瑚岛风光装点的狂欢节会场。当然,热带风暴还不至于可怕到全船覆灭的程度,对初次航行的旅客来讲,着实是够恐惧的了。船身的摆动,和她那件长袍的绊手绊脚,好几次跌倒在吉米的怀里。
“主啊!”她魂都吓掉了。
“这时候,主帮不了你的忙,别害怕,有我呢!”因为抱在他手里,俯首即可吻到她,他怕她再咬他一口,轻轻地试了一次,居然未加反抗。
“我相信我快要去见上帝了!”她没有拒绝他再一回长长的吻,只有这一霎那,她才能忘记死亡的威胁。风浪愈来愈可怕地肆虐起来,船在强烈地颠簸,两个紧吻着的男女似乎被人猛推一记,从舷梯上滚跌下去。
吉米努力托着她重新攀登上来,她已经吓瘫了,任他摆布。他说:“你听,玛姬,舞会已经开始了!让我们快活完了去死,也算对得起创造我们的主。”
当这位死也不忘快乐的推销员半搂半扶地,走进灯光闪烁,烛影摇红,花团锦簇,乐声回荡的大厅里时,竟没有半点狂欢节的气氛。被吉米说对了,仿佛在举行一场追思礼拜。每个与会者神色沮丧,心情沉重,那几位在跳密克罗尼西亚土风舞的姑娘,也动作呆板,表情凝滞。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吉米象推销他的杀虫剂一样,在推销他的快乐气氛。“女士们,先生们,跳起来呀!鼓手,来一首热烈的曲子吧!”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象山一样的巨浪,把伊丽莎白号浮托到浪峰高处,然后,一撒手,整条船跌落到海底似地仄歪着下滑,桌子、椅子、杯子、花瓶,和那位鼓手的几面大鼓,全不由自主地朝一边栽倒过去。人们站立不稳,互相撕掳成一团,恐惧地锐叫着。就在这生死未卜的紧急关头,那位桑切斯先生用大主教宣读教廷谕旨的口吻,向在场的人开讲起来,一下子倒把混乱局面稳住了:“我们为什么要遭遇到不幸和灾难,上帝为什么要惩罚我们这些善良的人,就因为我们这条船上,有一个偷盗圣器,被逐出教门的女人。那就是她--”他把手指着玛格丽特:“就是这个还敢穿着主的衣服,犯了十戒的法利赛人!”然后,他大声咆哮地吼着:“主啊!这不是我们的过错!原谅我们吧!显示你的灵威,把这个不是修女的修女,我们心中的鬼赶出去吧!”
玛格丽特失神地跌坐在地下,满场大哗。
吉米放下他的旅伴,以从未有过的沉着,走向桑切斯,只有一个要求:“向大家说,收回你刚才的话,并且向嬷嬷道歉!”
参议员财大气粗,并不把一个推销员放在眼里。他说:“滚开!”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按我的话去做,我就把你墨西哥祖宗的魂灵揍出来!”吉米开始计数。
但是,他“三”字尚未出口,桑切斯一拳就打得他鼻孔穿血。
吉米哪里是这个训练有素的家伙的对手,但他并不因为那是个有钱有势有力气,而且有他妈的似乎是正义和真理的参议员,稍稍胆怯半分。他冲上来,正好船的摆动帮了吉米的忙,惯性使他猛的一下撞倒了对手,骑在桑切斯的身上,为玛姬,为他自己,为俄勒冈洞穴追踪者的权利,打得他七荤八素。
紧接着,吉米的末日就来临了。
桑切斯一个鱼跃动作,将推销员弹出好远,还未等他站稳脚跟,扑过来,象连珠炮一般的拳头,雨点似地落在他的身上。他本来发誓要把参议员的肋骨一根根折断的,现在,被打扁了的倒是他了。
吉米最后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了,只有朝这个以上帝的名义(桑切斯一边打,一边说着)来打他的人,吐唾沫的份儿了。
玛格丽特一见他从嘴里啐出来的,尽是些血沫,什么也顾不得了。她不知从哪儿涌上来这股勇气,冲着桑切斯大喊大叫:“这个上帝,要是你的话,我就永远也再不信了!走,吉米!”她甩掉那缠裹住她的黑袍,把吉米搀扶起来。这一回,是她几乎托住他,从舷梯一磴磴下到经济舱,通过长长的甬道,连她自己也不禁诧异,弄回到房间里。她笑了,而且是真正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