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第20/28页)

若是你买的,那自然又当别论。可这是你妻子的情人,也是她的上司送她的礼品,你这个做丈夫的,无论怎样豁达圆通,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在时装公司里,你忽然产生一种可怕的预感,会不会冤家路窄,碰上那位据你妻子说相当器宇轩昂的老板呢?

这世上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幸福与小人物无缘,但不愉快却总是要缠住不放的。

你想象不出,遇上那位“很风度的,很派头的,虽然六十出头,但看上去要比你还年青”的老板,该怎么办?

关于这位垄断了你妻子近十年的某某,他的魄力,他的手腕,他的官场运作和他怎样消灭掉一个个对手,独霸一方,南面而王的故事,自然是从宁佳嘴里听说来的。因此你曾以为他该是个面目狰狞的家伙,至少也是个冷面杀手。

据说他极残酷,吃人不吐骨头,你能想象他的一副凶相。

不,不,你妻子说,外表上你根本看不出来,温文尔雅,面慈目善,谁都说老板是个美男子,对女人挺有魅力的。

“那你干嘛不跟我离婚,嫁给他呢?”

“他有老婆。”

“不也可以甩掉嘛!”

“人家可是革命伴侣,两口子始终相敬如宾!”

你不竟要问,那你宁佳夹在当中算怎么回事?简直很莫明其妙的。听她口气,好象她的情人是这样一个相当有身份的人,对于你做丈夫的,如果不是什么荣耀,至少,也未辱没你,因此她心安理得。而且,她努力描绘他是一个多么难得的,令人肃然起敬的人,对他那长期患病的老伴,是如何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以致他老伴完全理解他的生活上的遗憾和感情上的苦闷。

“把上帝都感动了,他是人,不是神仙,自然也应该有正常人的欲望和需求!”

“这就是说,他老婆批准他搞破鞋!”

“别讲得这样难听!”

看那意思,她和她的“赌场得意,情场失意”的上司,有了苟且关系,好象具有某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至少对你来说,不是不光明正大的了。“难道你不认为他理应得到一些同情和安慰么?”

“你们单位怎么不评选你为先进工作者呢?就冲你这份体贴领导的全身心的奉献精神,简直可以称之谓全天候的服务。”

宁佳马上翻脸,你也就立刻屏神敛息。

你其实并非针对她的,你只是十分讨厌那些大人物的伪善,利用职权之便,玩手下一个女人,就玩去得了,还涂脂抹粉,弄出那些道德文章来,真可恶。

罗玉玉和你就没有这些漂亮语言,第一,说不上来;第二,确实也感到并不漂亮。

先是她需要你,你需要她,然后,她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她,就这样。如果说,有一点快乐,也是惊恐不安的。有一点爱情,那也是偷偷摸摸的。因为你也好,罗玉玉也好,都无法排除掉那深深的罪恶感。

你生气,那位老板,却理所当然地和你妻子上床,象木乃伊睡罗玉玉那时一样,似乎享有野蛮部落里酋长的性特权一样。“他妈的--”

假如此刻在商店里,果真碰上了的话,你想,你的手中这件时装,说不定随着你的愤恨,掷到他的头上去。你怀疑你是否能鼓起这股勇气?不过,当你驰骋在你想象的世界中的时候,你是绝对敢咆哮如雷,甚至是杀人如毛的家伙,这个动作也许过于斯文了些!

“爸爸--”贝贝提醒你:“他就是那位伯伯!”

“我正要给这个假正经的混蛋一点颜色看--”说着,你掏出你的手枪。

整个时装公司的顾客,被你这突如其来的拔枪动作,惊吓住了。躲藏的,逃跑的,呼喊的,乱作一团。只有这个见过大阵仗的人,故作镇静地问:“你是谁?”

你才懒得跟他对话,把枪指着他的额头。

也许他的情人不止一位,他猛一下,弄不清是哪位情人的丈夫,跟他过不去?也许他作恶多端,不知哪位仇敌被逼得铤而走险?他惶惑着,不知所以?多年来作威作福的尊严和领导干部的面子,与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以及那支扣住扳机的手,只能选择一样的时候,生存下来便是高于一切的了。

“有话好说--”他“扑通”一声跪在了你的面前。

你当然不会开枪,即使你真的有一支你想象的勃郎宁。你绝对不会碰他一指头,因为他已经匍匐在地。虽然你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也不妨你有一份大人物所不具备的高尚。

居然你还为你惊扰了大家,表示道歉。

你说,你向在场的顾客们说,做坏事就是做坏事,不要把做坏事认为是做好事,我惩罚的正是这个家伙连块遮羞布也不要的恬不知耻。

然后,你冲天开了一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