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遗忘的最深处(第11/35页)
我想起乙醚瓶子——正如她说的,那个“脏东西”——那一夜她和我两人一起共享……
“您好像有心事……”
樊·贝维站在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要将我从一场噩梦中拉出来似的。他递给我一盒烟。
“你想再玩一盘台球吗?”雅克丽娜问他。
她好像故意要他和我分开。
“现在不,玩久了头痛。”
我也是,甚至我离开但丁咖啡馆,脑里还回响着电动弹子的声音。
我问樊·贝维:
“您有卡多的消息吗?”
雅克丽娜皱了一下眉头,大概暗示我不必谈这个人。
“为什么?您对他感兴趣吗?”
他用冷淡的口气问我。我能记住卡多的名字,他感到惊讶。
“这是位好外科—牙科大夫吗?”我问道。
我回想起他那套灰色的西服和低沉洪亮的声音,他不乏某种高雅的气派。
“我不知道。”樊·贝维答道。
雅克丽娜装着没有听见,目光朝咖啡馆的入口,望着外面。樊·贝维微笑着,有点强笑的样子。
“他一半时间在巴黎工作。”他说。
“除了这,还在哪里工作?”
“在外省。”
前几天夜间,我们在居雅斯街咖啡馆里,他们和卡多谈话时似乎十分拘谨。我当时坐在他们的对面和他们交谈,尽管一些话无关痛痒,他们的拘谨仍然没有消失。今天我在雅克丽娜的沉默中和樊·贝维支吾搪塞的答话中又察觉到这种拘谨。
“和这人在一起,令人烦恼的是他老纠缠不休。”雅克丽娜说。
樊·贝维听到她主动告诉我这个秘密,松了一口气,似乎从今以后,他们再也没有什么秘密要对我隐瞒。
“我们不想特地见他,”他补充说,“是他老来纠缠我们……”
是的,正是那天晚上卡多说过的:两个月之前在兰格吕纳游乐场里他们认识了,他独自一人在玩台球,漫不经心地在消遣时间,他邀请他们到稍远的吕苏湄尔唯一还开着的餐厅里吃晚饭,他告诉他们他是地方的牙医,在勒阿弗尔……
“你们认为他说的是真的吗?”我问。
卡多说他是勒阿弗尔的牙医,我对此表示怀疑,樊·贝维听我这一问好像非常吃惊。很久以前,我到这个城市去了好几次,从那儿坐船去英国。我常在码头周围散步。我努力回忆列车到达火车站的情景,以及到港口的路程。那里的大街很宽阔,两旁都是千篇一律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大楼。巨大的建筑物和广场使我感觉一片虚空。现在我竭力想象卡多生活的这种背景。
“他甚至还把他在勒阿弗尔的地址给了我们。”樊·贝维说。
我不敢当着雅克丽娜的面问他知不知道在巴黎奥斯曼林荫大道的另一个地址。突然,她的目光流露出讥讽,好像在想樊·贝维把事情简单化了。事情变得远没有实际那么复杂:他们在诺曼底海水浴疗养地认识了他,他只不过是勒阿弗尔一位普普通通的牙医。现在我回想起:在勒阿弗尔我总在码头的一家咖啡馆等船,名叫“海洋之门”……卡多去过这家咖啡馆吗?他去那儿也穿着同样的灰色西服吗?明天,我将买一张勒阿弗尔的地图。要是我单独和雅克丽娜在一起,她会把他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们以为他不知道我们在巴黎的行踪。但三个星期之前,我们又看到他……”
樊·贝维稍稍弯下腰,头龟缩在双肩之间,仿佛他正要跨越一个障碍物似的。
“你们在街上遇见他?”我问道。
“是的。”雅克丽娜答道。“我偶然碰见他,他在夏特莱广场等出租车。我把旅馆的地址给了他。”
她好像一谈及这一话题,突然就噎住了。
“现在他一半时间在巴黎,”樊·贝维说,“他想见我们,我们也无法拒绝他……”
昨日下午,卡多打开车门,雅克丽娜从车里走出来,紧跟着他走进奥斯曼林荫大道的一幢大楼里。我当时看得很清楚是他们俩。雅克丽娜脸上毫无恼意。
“您真的非见他不可?”
“有一点。”樊·贝维说。
他朝我笑了笑,犹豫了一阵儿,然后又说:
“您可以帮我们一个小忙……每次这家伙来纠缠我们时,您和我们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