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访谈的故事(第15/19页)
但是,毕竟罗马尼亚不再是独裁者及其家族的私有财产,因《伟大的罗马尼亚》而重获新生的“杀手队”只能对人民进行有限的压迫。在这种新的形势下,《伟大的罗马尼亚》不止一次地受到民主杂志和那些再也不惧怕审查制度的人们的批评。
现在,人们可以凭借公众的力量来揭露“杀手队”的丑恶行径了。例如,1990年秋天,作家联合会决定把“老板”从联合会中清除出去,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能够为任何希望了解齐奥塞斯库时代以及当前转折期的人提供一个有益的指南: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欧金·巴尔布把他曾经担任总编的《星期》改造成为齐奥塞斯库的安全局服务的机构,污蔑诽谤罗马尼亚杰出作家和文化人士的作品和人格。欧金·巴尔布犯有抄袭罪,1979年,作家联合会的领导人会议已经将此事实公之于众,但尼古拉·齐奥塞斯库阻止公开这个抄袭者的档案。目前,欧金·巴尔布是《伟大的罗马尼亚》的总编,这本杂志本质上是一本法西斯的杂志,通过这本杂志,他肆无忌惮地坚持《星期》的一贯风格和思想,他的这种做法败坏了这个国家的道德和政治气候。
在这个新时代的初始阶段,“抒情泵”又让大家听到了他的声音,这一次是为欧金·巴尔布辩护。在他的赞助人死后,这个官方游吟诗人的生活就一直动荡不定。1989年他奇迹般地逃跑之后,为了有一天能够重现江湖,他开始进行思考和计划。终于有一天,他一派清白地重新出现了,下定决心要夺回过去的一切,甚至更多。因为有足够的资金,他创立了自己的出版社(哈!民主的好处!)并出版了大量自己的诗作,他要证明在独裁统治下,他的右手在写一种东西,而他的左手在写另一种东西。他参与编辑一些广为发行的杂志,同时还有他自己的一本杂志《还有爱》。现在,这个热情奔放的诗人为“老板”的蒙羞大声疾呼:就是这个“老板”,和他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爱恨交加的关系,有时会拥抱他,有时会唾弃他,有时会同时做这两件事。
人们仍然很难把现在和过去区分开来,虽然人们努力要分清它们。过去和现在之间不可能很快协调起来。看到那些和访谈相关的人重新出现在舞台上既富讽刺意味又发人深省——这不是一个悲壮或非凡的事件,因此更富讽刺意味,更发人深省。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牵涉的人和事充其量只能成为一个令人费解的谜,而不值得留存在历史的记忆里。
当这个故事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也应该关心一下那个由于特殊使命和职业的缘故无法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官员:他现在在哪儿?现在用的是什么名字?他在三色联盟俱乐部工作吗,还是转到了别的什么新部门,民主部或自由市场部?或者他还在“少数民族部”这样一个永远重要的部门工作?这些都是合情合理的问题,因为安全局的踪迹在这个国家仍然无处不在。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待1990年秋天发表的那两篇短文,这两篇文章都非常微妙地和1985年我们会面时他提到的访谈相关。
1990年9月7日,《伟大的罗马尼亚》公开庆祝“《理想》发表十周年”。1980年那篇社论发表的时候没有署名,现在他们公开了作者的名字——科尔内留,一个很多人耳熟能详的名字。通过这样的做法,由于“民主”而得到自由的作者终于可以公开发表自己的观点,甚至被作为坚守信念的勇士。这篇纪念文章解释说,“《理想》当时在主要的政治论坛以及国外掀起了轩然大波”,“反犹太情绪也被这些罗马尼亚的敌人煽动起来,这些人想方设法在根本不存在法西斯分子的情况下捏造出一些法西斯分子。”
这种歪曲事实和蓄意操纵的做法至今仍然存在。这些迫害者说自己是受到“重要政治论坛”、“海外人士”或“罗马尼亚的敌人”迫害的受害者,难道我们还会认为他们很幽默吗?我也许应该重读一下《理想》的片段:
……就像古老的编年史家所说的,最高荣誉应该属于那些有爱国行为的人,而不应属于那些贪婪的外来者,不属于那些穿着臭烘烘羊驼呢衣服的塔兰台拉舞教师,也不属于那些别有用心的骗子,这些人强按住内心的傲慢,用虚假的爱国主义愚弄人民。我们不需要懒惰的预言家,不需要犹大,罗马尼亚人英勇牺牲的传统不可能流淌在他们低劣腐败的血液里。
这段话不可抵挡的魔力足以证明我有必要费此笔墨来引用,我希望那位“猫长官”也会这样认为。如果我们1985年讨论这段话,我很难想象他会说什么;《伟大的罗马尼亚》在庆祝了《理想》发表十周年后宣布以后每年9月将庆祝它的发表,我也不知道他对这个重要的通告有何感想。通告还解释了为什么把《理想》的发表时间和庆祝它发表的时间都安排在这个可爱的秋天,因为“对于罗马尼亚人”来说,9月13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我们纪念一个名叫科尔内留的人”的日子。这个科尔内留不是《理想》的作者,虽然他已经成为当今的典范,而是他显赫的前辈:两次世界大战间歇期间罗马尼亚法西斯运动的头目——科尔内留·科德雷亚努,他出生在1899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