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48/59页)
女阴谋家打扫了修道士的单间,洗干净了盥洗池中的碗碟。她整理了架子上的书,地上的地毯,床上的床单。玻璃不再模糊,巨大的鞋子、巨大的靴子,以及巨大的拖鞋,全都乖乖地摆在衣帽架面前。衣服摆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在梦中一般。桌子上,干净的碟子,干净的杯子,柠檬色的餐巾,一张洁白无瑕的桌布。一个童话。红葡萄酒,黑面包。
命运扔下了骰子。不,死神并没有抛弃他。她现在登上了舞台,有意识地,为维持游戏和策略。她完善了布景,准备好了炉灶和烤箱,为致命的晚餐。美味的菜肴,如画一般,一顿拜占庭式的晚餐。完美的布景。完美的戴斯特。完美的死亡。
彼得脱下了他的羊皮里上衣,犹豫了一下,转身背向地狱,把上衣挂在衣帽架上,让背一直朝向桌子和危险。
“我去洗个手,马上就回来。”
无可挑剔的浴缸,厚毛巾放在凳子上。黄色的玻璃杯,里面有牙刷和牙膏。红色的浴衣挂在钩子上。镜子上方是小柜子。刮胡刀、除臭剂、绿瓶子的须后水,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镜子,在盥洗池上方,闪亮,敌视。眼圈很深,颜色发蓝。
他感觉身边有一个女人的肉体,充满了欲望,它在他的睡梦中骚动,受到长了处女脸孔和身子的求偶狂老女人的折磨。
他蜷缩起身子。色鬼,一个老色鬼,在他的睡梦中。
“行了,我准备好了!”
彼得·加什帕尔教授出现在门框中央。
沙拉菜拌茄子鱼子酱,黑面包片盛在篮筐中。餐具不成套,但很干净,酒杯不成套,但很干净。大水罐,以及更小的空罐。黄色的无纺布餐巾。一小束田野里采的花,蓝色的。桌布的褶子证实,它在一个抽屉里待了很长时间。他久久地瞧着这些褶子。
“不,我没有带蜡烛来,”女学生解释说。
她解开小小的白围裙,露出里面的黑裙子,很短,刚及膝盖。圆圆的膝盖,浅苍色。黑色的半长袜。这不是一个奥斯曼的女传教士,而是一个巴黎的轻浮女人,专门来伺候多纳蒂安·阿尔丰斯·弗朗索瓦,萨德侯爵的。一个黑色的虚空,就像在电影中,镜头中断了。它中断了,是的,彼得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但他就是睡着了,喂!又疲竭了,睡着了,安然无恙,在舞台上。
“我做了茄子鱼子酱。一个永不失败的头道菜。”
“令人思乡的鱼子酱。”
“我求一个美国同学带我去了一家蔬菜店。削茄子皮并不容易。也不好煮,要用小火。哪里去找一块切菜板?小小的木头刀,必须是木头的,不然的话,味道就串了。我尝了又尝,不下几百遍。在我们那里,通常用蒜来拌,在你们这里,则用洋葱。我把洋葱切细,很细很细。”
“我们来喝一杯。在我们那里,一开始要喝一种烈酒:李子烧酒。”
“我知道,它就像梅子酒,但味道更醇。尽管,我们这里……”
“嗯!是的,宗教……”
“我在一个非教徒家庭中长大。波斯尼亚经历了社会主义的世俗化。然后,“去铁托化”来了,回归到神圣。而不是家庭。”
“我明白,我们来喝酒。”
戴斯特站起来。
“我准备了一个玻璃瓶!小小的,来装酒,我是喜欢这样的,”女杀手啁啾着。
“你把一切都准备得很完美,如同一桩罪行。”
打断,鼾声,黑暗,呻吟。彼得舞动着他的大手,像挥舞铲子,他游着泳准备逃脱。
“我忘了给你买东西的钱了。”
“是我发起的邀请。我有钱。我丈夫的。”
“啊!他在这里,在美国。”
“他走了。在奥地利。他在林茨开了一家咖啡馆。他打电话给我送鲜花,还给我寄钱。这混账!就像我们那里所有的男人。但我更喜欢他们。我憎恨那些万事通先生。米尔科很复杂,令人难以忍受。塞尔维亚人。波黑战争毁了他。”
一个山鲁佐德的一千零一夜故事。牺牲者的巨大躯体松弛下来。一个浮肿的老小孩又找到了他的摇篮。
山鲁佐德直瞪瞪地瞧着牺牲者。彼得蜷缩起身子……苍白的小小手指抚摸着太阳穴。
“美国式厌烦让我愤怒,让我气恼。展览出来,这些疯狂的信件。看看会发生什么。好让美国佬的空无、纪律和天真爆炸。”
彼得瞧着他的鞋子,史前的化石,庇护着古老的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