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45/59页)
戴斯特等着,迷人的嗓音给出了一个迷人的停顿。人们只听到她呼吸的和风。半透明的呼吸,一个仲夏夜之梦。
“怎么,你说什么来着?”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大象呻吟道,“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什么都没有。不控制饮食!太好了!”家庭主妇如获大胜地决定道。“再见,再见!”
加什帕尔教授听到了摩根仙女[94]翅膀的扑嗒扑嗒声。
当天下午,他在小木屋的门下逢道里发现了一个天蓝色的大信封,上面写着名字,是萨拉热窝美人鱼的细巧笔迹。信封内,有几张打了字的纸页。
Dear President Avakian,
Following our meeting in your office…[95]在你办公室的那次有教务长先生和唐夫人一起参加的见面之后,我给加什帕尔教授寄去了一封新的信。我重新改写了我的上一封信。我附上了它的附件。我觉得奇怪的是,以前的信,加什帕尔教授连一封都没收到过。
这封信我是通过快件寄的。如我对你说的那样,我完全无意制造误会和不便。我感谢你帮助我平息了已经引起的紧张。
祝好,
戴斯特·奥纳尔
另外还有一封信,写在蓝纸上。
Dear Professor Gapar,
This is the third letter I am writing regarding…[96]这已经是我给你写的第三封信了,涉及我那不幸的艺术计划,Babylon Lottery[97]装置。我很遗憾让你担忧了。第一封信,寄往校园中的地址,只包含一些道歉的话。在我跟阿瓦建院长以及简妮芙·唐夫人谈话时,我明白到,这封信你并没有收到。第二封信寄往了你和你妻子所住的旅馆。阿瓦建院长告诉我,这封信你也同样没有收到。在此我特地附上那封信的复件,还有我的计划建议。
顺致我深深的敬意,
戴斯特·奥纳尔
上一封信,用别针夹着。雪白的纸,如处女的灵魂。
亲爱的加什帕尔先生:
在准备一种叫巴比伦彩票的艺术装置时,我曾经给你,同时也给其他一些知识分子、记者、艺术家、作家、教授、政治家,寄过一个由我精心制作的明信片,里面包括一段从J.L.博尔赫斯的《死亡与罗盘》中引用的片断:Next time I kill you, I promise you the labyrinth made of a single straight line which is invisible and everlasting[98]。我得知,某些收件人很是担忧。我没料想到一种如此的可能性。我既不想威胁,也不想吓唬任何人。我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因为我可能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你十分忠诚的,
戴斯特·奥纳尔
跟这两张白色和蓝色的纸在一起的,是另外四张用打字机打了字的纸,用一根像地狱之火一般的红色回形针别着。厚厚的黄纸。
作为波斯尼亚的女公民,我的根在巴尔干,在黎巴嫩,在约旦,在埃及,在叙利亚。我橄榄色的皮肤和绿色的眼睛,给了我一个奥斯曼女人的外表,我也这样看我自己。我们这一代人常常问自己,为什么阿塔图尔克,穆斯塔法·凯末尔——并不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是个犹太人——离开了他在萨洛尼卡的家。我在问我自己,为什么我的祖父、我的叔叔、我的姑姑们得放弃他们在斯雷布雷尼察[99]的故事。如果说柏林墙倒了,那为什么别的墙却不倒?即便它们倒了,我仍怀疑仇恨会跟着消失。仇恨总能找到其他的猎物。尽管多少个世纪以来他们喝的是同样的咖啡,又黑又苦,吃的是同样的羊肉,一起忍受现代世界的残暴,塞尔维亚人、希腊人、土耳其人、库尔德人、亚美尼亚人、阿塞拜疆人,什叶派和逊尼派,他们吃同样的咸奶酪,在他们孩子的血液中灌输进他们传统的仇恨。仇恨的尊严!时候已到,至少我们,奥斯曼人,确定了我们的失败。巴比伦彩票装置将阐明这一定论。我借用了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文本,他对明信片和迷宫的迷恋。一个由包厢和明信片构成的迷宫,相互连在一起,各自又都独立。第一个大厅的红墙代表了荣耀、英勇、仇恨。李子烧酒和梅子酒的酒瓶,装饰有弯月的杯子,则是被现代主义所侵犯的民族的酒瓶和杯子。
电话。像是触了电,加什帕尔手中的纸页掉了下来。他拿起听筒,听筒掉下来,然后又抓住。
“你听到了吗?你肯定听到了。戴斯特小姐!说多种语言的女人,世界主义者。她还没有提词。连一声低语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对她的艺术大阴谋绝对一无所知。”
“你认识戴斯特吗?戴斯特·奥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