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4/59页)

沉默。死亡和文盲的沉默。

“我倾向于那位盲人,伟大的盲人,”戈拉喃喃道,更多的是为他自己,坚信彼得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彼得对往昔的阁楼什么都不知道。他给了贸然打扰者,也给了他自己一个停顿,好喘一口气,好平息一下他的激动和回忆。阁楼!太过分了……彼得对那些嫌疑者的阁楼没有任何概念。

“致敬!致敬!”幸运的彼得大叫起来。“好极了!正是他,我知道你会有结果的。一语中的。了—结—了。”

奥古斯丁,这个图书馆老狐狸,给了我神奇的钥匙,彼得·加什帕尔嘟囔道,心里很有底。它们又找到了,蛾摩拉的青春时代的回声!往昔的语言!青春的节奏!狂喜。重新找回的记忆,突然赢得胜利!

戈拉了解这一陶醉,它的旋涡。他知道,当一个读者从书店角落找到的一本书中突然一下子破解了一个谜,他会如何流下幸福的泪。从又聋又哑的癞蛤蟆,一下子变成了童话中的王子。一个神,在他语言的魔法中!现在,他可以蔑视无名的人群,他可以在他们中无名地游荡:没有一个行人会发现那些词,会懂得那句杀人的引文,藏在一种除了他便无任何人能懂的语言中,他这游荡人,加冕成了世界的主人,一时间里的空间。

戈拉教授手里还握着听筒。他等着打嗝,幽灵的消失。什么都没有。

卷宗RA 0298,题目为MYNHEER,昏昏沉沉,被推到了桌子边,白手套旁。

戈拉注意听房子里的声响。什么都没有。他把黄色卷宗拿回到跟前。他又等了一会儿,又把它打开。

他当即就验证了文本,布加勒斯特的那个阁楼上争论的对象,后来,他记起来好几次,在阅读帕拉德和迪玛的阐释的时候。现在,他对照着不同场景所提供的各种异文,而这期间,那小丑,头脑一热,跑到书店去探寻密码了。

两个小时后,彼得的声音又来了:

“普珥日[72]!普珥日!这就是钥匙。好极了!我找到钥匙了。了—结—了!”

戈拉摁下电脑的字母键,这个词却出不来。

“你不知道普珥日是什么吗?你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吗?即便是你的共产主义姻亲家也回想得起普珥日。我认识露的祖父母。节庆时他们都去犹太会堂。你也一样,也认识他们。”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因此,你也一样,你不懂得千年的疯狂……然而,你跟它的那些被囚者心心相通,这我知道。对一个出生在我们那里的人来说,这就不容易了。受够了,被他那不太基督徒的妻子抛弃。那可怜的女人,心里在问,你是不是出于一些象征的理由选中的她。她跟我讲过,你曾经犹豫过,不想把你的婚姻告诉你青年时代的朋友伊齐·科齐。你担心,他或许会想,你选择的是集体、部落、人种,而不是你的伴侣。”

刻毒的意见,根本没有必要。根本就不。戈拉在搅浑水。

那嗓音没了声,加什帕尔兴许想道歉,以一个更大规模的攻击来改正射击。

“没有很多的理由要让我们相爱。一个烦恼就足以,一个微不足道的证明,证明我们的缺点,太多的缺点。我们那无以计数的大大小小的缺点中的一个。唯一的一个,兴许只有一个。那就……了—结—了。结—束!”

他喘不过气来,如同戈拉,他无法重新开始,如同戈拉。他从来没有怀着如此的激情和苦涩说过话。久久的沉默。戈拉聚集起力量,为了迎接另一番雪崩。

“普珥日,那是面具的节日。圣经的民族没有欢快的节日。这个节很快乐,很孩子气。哈曼,波斯国王的重臣,一个反犹太的伊阿古,密谋屠杀这些不幸的人。以斯帖,国王的宠妃,拯救了他的人民。她无疑是后宫中最得宠的[73]。正因为这个道理,游荡的人民忘记了淫荡并庆贺获得拯救。他们戴上面具,尽情嬉戏,吃一种叫做哈曼袋(Hamantaschen)的三角形小糕点,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哈曼的衣兜’,或者按照某些人的说法,是‘魔怪的帽子’。每年,他们都要庆贺这个拯救了他们的女人。对世界上所有哈曼的胜利。他们为数众多,上帝的选民这样肯定道。”

彼得重复着“上帝的选民”,怀着刻薄和快感。苦涩并未消失,但嗓音微弱了下来。

“很多智者认定,大屠杀终止了万能者与他的人民的契约。由此,圣经不再有效。奇迹、承诺、训诫丧失了它们的价值,已经消亡。除了一个例外!以斯帖的传说,神在此情境中缺席。一个世俗故事,很私密,它告诉我们,游荡者的使命是自个儿逃命。自个儿!仅此而已。普珥日,面具的节日,重提了这一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