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2/59页)
警察和嫌疑人直直地对视了一会儿。加什帕尔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他有太多东西要说,要解释。
“迪玛的政治选择可能跟他的哲学观相符。在他看来,多神论比很受局限的单神论更可接受。他在大自然和植物中看到了普遍性。他对神话感兴趣却并未成为神秘论者,倾向于世界的有机特点,倾向于回归自然和宇宙。一种农业观点?远要复杂得多。反现代的,无疑。帕拉德对种种奥秘十分着迷,对信息理论和认识论很敏感。他把流亡看作一种基本的宇宙条件。他痴迷于种种平行的和可切换的世界,痴迷于量子物理学和无限宇宙。他的死不像迪玛的死那样自然,而是很突然,谜一般的。可怕。”
“你写文章之前是不是研究了所有这些理论?或者,你跟帕拉德交谈过?”
“跟他也谈过,但尤其是跟一个共同的朋友。一个博学的学者。他向我解释了我所不知的那一切,还给了我一份我根本就不想读的书单。”
帕特里克似乎对那些博学的人不感兴趣。
“我明白,”警察说,作为结论,他用两手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我们星期五上午再见。”
间隔期的缩短!讯问人和被讯问人对这一改变均未作评论。
两个小时后,图书馆的快餐厅,塔拉·内尔森对彼得·加什帕尔讲了她跟帕特里克的会见。
“他有没有问到学生与教授的关系?”
“问了,他没有忘记。”
“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说我们是朋友。有时候我帮你一把。不光是邮件。我星期六晚上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为的是不让你太孤单。夜里,森林让你觉得很别扭。”
“这么说,我请你睡在我家里了?你是这么对他说的?”
“是啊。这不是真的吗?你没有这样要求过我吗?”
“我犯了这一错误。你拒绝了。你对他说你拒绝了吗?”
“没有。”
“你说你守候着我的睡眠吗?”
“是的,我对他说我从来就没有做过善举,但自从威胁信那件事以来,你就失眠。有个人在你家里对你有好处。”
“一派谎言。”
“这可不是谎言。谎言是,我睡在了加什帕尔教授家里。但是,你建议过一个游戏的。”
“你说过,这毫无意义,这会从一个谎言走向另一个谎言,我们承当不起的。”
“我改变主意了。这看起来很有趣。”
“有趣?帕特里克问我,除了邮件,你还为我作了别的什么服务。没有。我回答说没有,绝没有。他没有反驳我。他没有提到你说了相反的话。由此,他知道我们在撒谎。至少有一人。或者两个人。我也撒了谎……说你从未给我写过信。管学生的那个女教务长知道了塔拉·内尔森那些不适宜的信。我希望帕特里克不会作详细的调查,这个荒唐的故事让他厌烦。”
他怀疑女学生真的用了她所说的托词。她或许是在跟他演戏,而不是跟警察?
离开他之前,塔拉递给他一个信封。
“另一个信息?一个新的死亡威胁?包含了杀手与被害者见面的地点和日期?”
“不。我给你带来了一本小书,让你开开心。”
加什帕尔谢过,他有些神经紧张,他没有打开信封。回家后,他从中拿出一本小册子。
安布罗思·比尔斯[66],《恶魔词典——未删节本》,纽约,多佛尔出版公司。
书的一开头有一个注:A sardonic partial lexicon of English language. Ambrose Bierce (1842—1914?),a Civil War Veteran[67]……被认为是十九世纪末期美国最有影响力的记者之一,短篇小说和幽默诗歌的知名作者。此书出版后两年,比尔斯被革命所震撼,去墨西哥历险,此后便再无他的消息。
第42页上有一个印章。字样像是Geology,Ghost,Ghoul。是的,是Ghost[68]。The outward and visible sign of an inward fear[69]。定义值得再读。一种内在恐惧的可见的外在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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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那些寒冷的夜晚,赖床是一件适意的事,奥古斯丁·戈拉还是很早就起来了。自从他改了国家和语言后,他就需要靠吃药才能入睡。觉很短。他毫无困难地起床,开始工作,不感到疲劳。他一连几个小时坐在他的电脑前。他瞧了瞧日历:星期四。他把转椅转向左边,瞧了瞧屏幕。把转椅转向右边,俯身在书桌上,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把标有RA 0298的卷宗放在面前。电话响了。他瞧了瞧电话,一点儿快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