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0/59页)

“你为什么拒绝以不同政见者的身份出面?”

“我并没有入狱。我也没有上街游过行。”

“你曾要求,在学校的书中,把你说成是一个大屠杀幸存者的那一行得删除。”

“我是在这之后出生的,我不是一个幸存者。在我们家庭中,这是一个禁忌的词。”

“为什么?”

“侮辱。我父亲的一个朋友,从奥斯威辛回来,请一个医生为他去除胳膊上的一块皮肤,那上面文着他的囚徒号码。这是他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他从来就不提及那些年。”

“你在84俱乐部表达了反犹主义的观点,你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

“它的主人们都是犹太富人。我并不反对犹太人,但反对傲慢。金钱的傲慢。人们扔掉了多得难以计数的食品。我来自一个饥饿的国家。即便在一个中国俱乐部,我也会反对的。”

“那你为什么还是写了这篇文章?这份报告?”

彼得不说话了。不是在找一个回答,而是为了死死地盯着讯问者看。

“帕拉德教授被杀之前,我跟他有过一次很长的谈话。我们俩谁都没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我是特地去看他的,为了跟他说话。他是这方面话题的专家。”

“你认识他吗?你们是朋友吗?”

“一个共同的朋友为我们牵的线。帕拉德感觉自己有危险,但我没有太在意。我的文章弄得我心神不宁。我想获得一些情报,一个建议。”

“他给你建议了吗?”

“老头是他的导师。他帮助他来到美国。他赞赏他。他非常熟悉他的生平和作品。他鼓动我写的文章。”

“怎么回事?”

“老头死后,各种秘密浮出了水面。帕拉德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成了同谋。他开始在流亡报刊上写一些反民族主义的文章。很激烈。爆炸性的。他发现了太阳的黑子。他的太阳。他痛苦。文章兴许还预告了对大师的一种再评价。我不敢肯定。总而言之,这就值他的命了。”

“他害怕了?”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怪家伙。满心都是精神建设。预感,泛心理学,神秘的密码。我不是……我对此一窍不通。我闭锁。我没怎么好好听。惧怕,是的,我想他很惧怕。”

“那次见面有用吗?”

“决定性的。”

“他跟你讲了你所不知道的事吗?”

“你的文章会让老头复活,他说。即便是为了一次冲突。他将重活。那不会比他自己毁他的传记更毁他死后的名望,帕拉德说,对你文章的反应将揭示出他那些崇拜者的混乱,仅此而已。死后之乱。圣化之乱。对我,人们为我保留了公开的私刑,但这个,帕拉德没有说。”

帕特里克不吭声,等着启示,真正的启示,而非小小的离题话。

“一个很小的但真实的细节,让我震惊。可以证实的。大师的医生。”

帕特里克期待着重大时刻。

“水滴让瓦罐漫溢。小小的却又是决定性的一滴水。”

帕特里克没有记。笔记本和钢笔谦卑地等待着,在桌子的一角。

“老头雇了一个司机。特地为了去看病。经常要去看医生。他本来可以坐出租车的,但他想有自己的司机,一个可信的人。他自己不开车,当然了。”

“当然?”

“帕拉德也不开车。同样,我也不开车。”

“你不开车吗?那你是怎样对付的呢?校园是那么偏僻,你只能开车去城里。是那个女学生,塔拉·内尔森,是她带你去的吧?”

“偶尔。但很少。”

“因此,那大学者有一个司机。由他开车送他去医生那里。”

“只为走这一趟而雇佣他。”

“有一个司机开车,这可不是人们的习惯。人们习惯有一个医生,我们大家全都有。”

“一个特别的医生。小时候的同学。战后移民来的美国。老头他也是,现在。”

“那个名人吗?”

“无论谁。迪玛本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他既不缺钱,也不缺名气,他本来可以有最好的医生,但他选择了他的老同学,跟美国和南美洲的极右翼圈子有联系。这医生出版了一本书。我有那本书。关于宣传。关于恐怖主义。带有反共产主义色彩。”

“书名叫什么?”

加什帕尔口授,帕特里克写下了书名,年份,出版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