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5/28页)
“把它弄回来,”老妇人说,“然后我看看能给你们点什么喝的。”
“去他妈的,”特纳把老妇人的话一翻译完,耐特尔就冲口而出。“我们只不过是要一杯见鬼的水。我们自己进去拿得了。”
但是,这时特纳隐隐感到一种似曾熟悉的虚幻正在钳制着他。这位老妇人有特异功能,他不能排除这一可能性。在微弱的光线中,老妇人头顶上方的空间合着他心脏的节奏一起跳动着。特纳靠在耐特尔的肩上,镇定了下来。老妪在考验他。他饱经世故,审慎细微,是绝对不会推却的。他在这方面是个老手。离家已这么近了,他是不会自投罗网的。还是小心为妙。
“走,我们抓那头猪去,”特纳对耐特尔说,“一会儿不就完了嘛。”
耐特尔早已经习惯了听从特纳的意见,因为,一般而言,他的建议总是言之有理的。但他们一走到街上,耐特尔就咕哝开了:“你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儿,长官。”
特纳和耐特尔由于脚上磨出的水泡走不快。而这头大母猪年方少艾,行动敏捷,喜欢自由自在。当他们把它逼到一家店铺的门口时,它一头向耐特尔冲了过去,耐特尔尖叫一声跳到了一边,那声尖叫并不是纯粹的虚张声势,他是真的对它惧怕三分。特纳回到老妇人那里去要一段绳子,但到了门口不见有人出来,就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他要找的那所房子了。但他明白要是抓不到猪,他们就永远也回不了老家。他知道自己又发烧了,但是发烧也不会使他犯糊涂。把猪赶回家就意味着大功告成了。小时候,学校操场的外围有人行道,人行道上有一些裂缝,特纳觉得要是避开那些裂缝走就可以防止妈妈猝死,虽然他曾试图说服自己这种感觉是荒唐的,可那时他从来都没有踩过它们,而他妈妈那时候也没有死。
他们在街上追赶这头大母猪,可这头猪就是跑在他们前面一步远,不让他们抓到。
“他妈的,”耐特尔说,“我们居然干起这个来了。”
但是别无选择,还得去抓。特纳从一根倒下的电线杆上截下一段电线,打成一个活套。他们把猪追到游览胜地旁边的一条路上,路边一座座围着篱笆的小花园映衬着平房的游廊。他们沿着街道两边,打开每一座花园的篱笆前门,然后,绕到了旁边的一条路上,想把猪围起来,并把它循原路驱赶回去。不出他们所料,不一会儿,猪从敞开的篱笆门进入了一个花园,开始用鼻子拱地,把花草连根拱了起来。特纳关上篱笆门,从篱笆上探过身子,垂下电线活套,套住了猪的脑袋。
特纳和耐特尔使尽了他们身上还剩下的所有力气,把尖声嘶叫的大母猪拽回了家。幸好耐特尔知道猪圈在哪里。当他们最终把猪安顿在老妇人后花园的小猪圈里时,老妇人捧出两大石壶水。在老妇人的注视下,欣喜若狂的他们站在她厨房门边的小院子里喝了起来。喝到肚皮都好像要涨破了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口渴,于是又接着喝。等他们喝够了,老妇人拿出肥皂、法兰绒洗脸巾和两个搪瓷盆,让他们洗脸。特纳的脸烧得通红通红,一洗水都变成了铁锈似的褐色。上嘴唇上的几块干血痂全都脱落掉了,特纳觉得非常满足。洗好了,他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愉快的轻松感。空气像丝一样地滑过他的皮肤,穿过他的鼻孔。特纳和耐特尔把脏水泼到一丛金鱼草的底部,耐特尔说这丛金鱼草使他思念起父母的后花园。吉普赛老妇人把他们的饭盒、水壶装满了,又给他们每人一升红酒,为了方便他们打开,酒瓶的软木塞都拔出了一半,还给他们每人一根粗红肠。他们把这些都装进了他们的帆布背包。他们正要告辞,老妇人又想起了一件事,就回到了房里。她再出来时,拿着两个小纸袋,每个纸袋装着半打裹着糖衣的杏仁。
他们郑重地和老妇人握了手。
“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盛情。”特纳说。
她点了点头。他觉得她说了一句:“我的猪会让我一直记着你们。”特纳品味着她的话,话里是含有侮辱的意思,还是诙谐幽默?或者暗示着什么?由于她一脸的严肃没有变过,所以特纳搞不清楚话里到底有什么含义。她对他们很友好,她是认为他们不配吗?特纳尴尬地向后退着,然后和耐特尔走上街道。特纳一边走一边给耐特尔翻译老妇人的话。下士深信不疑。
“她一个人过日子,很爱她的大母猪,这是理所当然的。她非常感激我们。”说完了耐特尔又疑惑地问特纳:“长官,你感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