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12/14页)

丹尼尔开始跑上梅恩街,叫喊她的名字,他狂乱地从黑暗中跑向庆典的场地。他把唱圣歌的队伍推到一边,把手牵手一起走的一家人冲开。他冲翻一个枫糖浆冰沙的摊头,小孩子正把热过又在冰沙中冷却的长条枫糖浆滚到棒冰的棒子上。他站上人行道旁的长凳,居高四下望着纷乱的人群。

好几百人,可是翠克西不在其中。

他走回车子。她可能已经回家了,虽然她得在雪中花上好一会儿才能走完四英里的距离。他可以开着卡车沿路找她……可是万一她没离开镇上呢?要是她回去找他而他不在原地呢?

要是她在回家的路上先被杰森找到呢?

他把手伸进驾驶座旁的贮物箱摸索他的手机。家里没人接电话。迟疑了一下,他打去劳拉的办公室。

上次他这么做时,她没有接电话。

第一声铃响后她就接了,丹尼尔的膝盖放松地往下沉了一点:“翠克西不见了。”

“什么?”他可以从劳拉的声音听出她濒临恐慌。

“我们在镇上……她在车里等……”他知道他几乎语无伦次。

“你在哪里?”

“在杂货卖场后面的停车场。”

“我马上过去。”

手机断线,丹尼尔把它放进他的外套口袋。或许翠克西会打电话给他。他站起来,想在记忆中回放他和杰森打架那一段,可是他无法分析出那过程是三分钟,还是三十分钟。翠克西可能在他打第一拳时就跑开,也说不定是最后一拳。他那么一心一意地想痛打杰森,以至于没有注意还站在面前的女儿。

“拜托,”他对他早就放弃去信仰的上帝轻声说,“请让她平安。”

远处的一个动作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转过去,看到一个影子经过停车场另一头的树丛后面。丹尼尔走出街灯照得到的地方,走向他看到几乎融进黑夜的影子。“翠克西,”他叫道,“是你吗?”

杰森·安德希尔站着,双手抓着高架桥上的木制栏杆,想看清楚下面的河是不是完全结了冰。翠克西的爸爸把他打得半死,他的肋骨在抽痛,他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要如何解释他挨揍的脸,还能不泄露他违反了保释条件——他与史东家的人接触了,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如果他们要把他当做成人审判,会有什么后果?一旦他们发现他接近翠克西,他会被送到真正的监狱,而不是类似少管所吗?

或许那也没什么关系。贝瑟尔学院明年不要他去打冰球了。他希望有一天能做职业球员的心愿也等于死了。为什么?就因为那天晚上在丽芙儿·盛托瑞利-温斯坦家时,他体贴地回去看翠克西,想确定她没事吗?

三个星期前,他是缅因州排行第一的高中冰球队员。他的平均成绩高达3.7,能一场球连得三分,连不认识他的小孩都假装认识他。高中学校里的女孩,甚至一些本地的女大学生,都可以随他选,可是他竟愚笨地迷恋上了翠克西·史东:一个黑洞,她伪装她是心地澄净的女孩,澄净到你看着她就觉得看到了自己。

他十七岁,但人生已经完蛋了。

杰森凝视着桥下的冰。如果案子在春天来到之前开庭……如果他的官司打输了……离他看到河水再次流动还有多久?

他倾下身,手肘靠在木头栏杆上,假装他现在就可以看到流动的河水。

劳拉跑向他的时候,丹尼尔坐在街灯下:“她回来了吗?”

“没有。”他说着慢慢站起来,“或者她在家,但没接电话。”

“好,”劳拉说,她绕着小圈子踱步,“好。”

“一点都不好。我跟杰森·安德希尔打了一架。他把手放在翠克西身上。我……我……我太冲动了。劳拉,我把他揍得很惨。翠克西全都看到了。”丹尼尔做个深呼吸,“或许我们该打电话给巴索雷米。”

劳拉摇头:“如果你打电话给警察,你必须告诉他们你跟杰森打架了。”她平静地说,“丹尼尔,那是侵犯人身的行为,他们会因为这种暴力行为逮捕你。”

丹尼尔沉默地想起他上一次和杰森接触——在树林里,用刀子。就他所知,那个男孩没有对任何人提及那件事。可如果丹尼尔这次打他的事情浮出水面,那么男孩上一次的伤痕从何而来就昭然若揭。

而且那次不只是施暴,甚至足以称之为绑架案。

他转身问劳拉:“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向他走近一点,街灯的光线像一件斗篷一样罩在她的肩膀上。“我们自己找她。”她说。

劳拉跑进屋里,叫唤翠克西,可没人应答。她没脱外套,颤抖着走进阴暗的厨房,转开水龙头,拿冷水泼脸。

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她和丹尼尔商议的策略是:他在街上找翠克西,劳拉回家,说不定女儿会回去。你必须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事情会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