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10/14页)

她踩进她找到的第一双靴子,朝外头已发动的卡车走去。“我们不能只喝汤吗?”翠克西说,她没精打采地坐进座位,其实她真正的意思是:我要怎么样才能使你们信任我?

她爸爸挂上一挡把车开下长坡:“我知道你要我让你独自留在家里。可我希望你理解我为什么不能那么做。”

翠克西对着车窗翻白眼:“随便。”

他们接近镇上,那里有很多车。人们穿着鲜艳的连帽毛皮外套和围巾,蜂拥着过街,像流动的五彩碎纸。翠克西感觉她的胃在翻腾。“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轻声问。她在学校看到贴得到处都是的海报:冰就是美丽。别做孤独的雪花,来庆祝冬节。

三个她认识的同校女生靠近他们的车子,她们的衣角擦过他们的车前保险杠,翠克西缩进座位里。大家都会庆祝冬节。小时候她爸妈会带她来拍拍在相机店旁边的那只可怜的老麋鹿。她还记得看到平常是老师、医生、女侍的人,在那个晚上全变成维多利亚时代的唱圣歌的人。去年,翠克西和丽芙儿扮成小精灵,她们两个穿着双层的紧身滑雪衣,递拐杖型的糖果给轮流坐在圣诞老公公腿上的小孩子们。

今年,如果她走在梅恩街上,感觉一定会完全不同。起初没人看到她,因为天色挺暗。可最终,会有人无意中撞到她。他们会说,对不起,然后才发现她是谁。他们会轻拍身旁的朋友,对她指指点点。他们会互相靠近耳语说,翠克西怎么完全没化妆,她的头发怎么看起来像一星期没洗了。可以预见的是,她走到梅恩街的另一头之前,他们的目光已经在她的外套背后燃烧,像镜子聚焦了阳光,瞬间将她烧成灰烬。

“爸爸,”她说,“我们不能回家吗?”

爸爸瞥了她一眼。他必须绕过梅恩街,现在车子还离杂货卖场后面挺远的地方。翠克西可以看出他在权衡抵达他的目的地与翠克西的极度不安,孰轻孰重……还将她的自杀未遂记录纳入考量。“你待在车里,”她爸爸让步,“我马上回来。”

翠克西点头,看着他走过停车场。她闭上眼睛,数到五十,听自己的心跳声。

但结果是,翠克西以为自己最想要独处,但却令她无比的害怕。旁边的车门一关上,她就跳了起来。前面倒车的车灯照着她,她把头低到碰到领口,不让那个司机看到她的脸。

她爸爸已经去了三分钟了,她开始恐慌。买些愚蠢的奶酪需要那么久吗?万一有人来停车场,看到她坐在这里呢?离群众聚集过来,骂她贱人和婊子,还有多久?如果他们决定砸了车窗,把她当成女巫,处以私刑,有谁会救呢?

她从挡风玻璃往外看。顶多十五秒,她就能跑到杂货卖场的大门口。现在爸爸应该在排队等候结账。她可能在那里撞见某个认识的人,但她至少不会孤单。

翠克西下车,跑过停车场。她可以看到杂货卖场饮食部的窗子,还有在风中轻打着卖场外墙的整排购物车。

有人过来了。她看不出那个人是不是爸爸——块头够大,可是街灯在他背后,让人看不清楚样貌。翠克西知道,如果是爸爸,他会先看到她。如果不是爸爸,那么她会以光速跑步经过陌生人。

翠克西在冲刺时,踩到一块黑色的冰块,她的脚滑了出去,一只脚扭到了,她可以感觉自己要跌倒。就在左臀摔到人行道上前,她被刚刚她避免接近的人扶起。“你还好吗?”他说。她抬头,发现抓着她上臂的人是杰森。

他放开她的速度和他抓住她时一样快。翠克西的妈妈说过,杰森不能接近她,甚至不能在小路上和她擦肩而过——如果他那么做的话,他会在开庭之前就被送进青少年拘留所。可是或许妈妈搞错了,或者杰森忘记了,因为他摆脱了刚才放开她的恐惧,开始向前接近她。他闻起来像酿酒场,声音粗嘎:“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你到底想对我怎么样?”

翠克西想办法呼吸。冷风渗进她的牛仔裤后面,她的靴子里的冰已经变成了水:“我没有……我不是……”

“你必须跟他们讲实话。”杰森哀求,“他们不相信我。”

这对翠克西来说是新闻,像一把刀利落地穿过她的惧怕。如果他们不相信杰森,也不相信她,那他们相信谁?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那个动作让翠克西回到了那时候。好像强奸又会发生一次,好像她无法控制她自己身体的一分一毫。

“翠克西。”杰森说。

他的双手分别放在她的两条大腿上,她想脱身。

“你必须去讲清楚。”

他起身站在她面前,双手握着她臀部。

“现在。”

他说完“现在”,头往后仰时口里热热的东西吐在了她的肚子上。他说“现在”的时候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