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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克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尖叫。

突然杰森没有俯在她身前了。翠克西抬眼看到他正努力闪躲她爸爸的拳击。“爸爸!”她尖叫,“不要!”

爸爸转头,嘴唇裂开流血:“翠克西,进车里去。”

她没有进车里。她慌乱地退开他们的战场,站到街灯的光晕下,注视着爸爸。这个男人曾在她的房间抓蜘蛛,然后把它们放进纸杯里拿到外面去放生;这个男人这辈子都没打过她。现在他却在狂殴杰森。她害怕极了,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好像她看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却又发现他一直都住在隔壁。

肉体碰撞的声音让翠克西想到,波特兰的渔夫抓起青鱼用力拍打码头,它静止不动了,他们再将鱼切片。她捂住耳朵,看着地面,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意大利奶酪片的包装袋,已经在他们打架时被靴子踩破。

“如果你在任何时候……”爸爸喘着气说。

他一拳打到杰森的肚子。

“……任何时候敢再靠近我女儿……”

一拳打到杰森的右颚。

“我会杀了你。”就在他的手往后,预备向前伸再挥出一拳时,一辆车开经停车场,车灯的光线照亮了一切。

上一次被丹尼尔揍的人已经死了。在阿基亚克高中的体育馆,丹尼尔将肯恩摔到地板上,虽然他的头已经有了一个弹孔。他想要肯恩叫他别打了。他要肯恩坐起来还击。

校长蹑手蹑脚地走进这个噩梦,他看到呜咽的丹尼尔、地上的来复枪,洒在看台上的血。校长震惊地说,丹尼尔,你做了什么?

丹尼尔跑掉,他跑得比校长和警察快。有几天,他成了嫌疑谋杀犯,他喜欢那样。如果丹尼尔有意杀肯恩,那么他就不会因为没有阻止那件事发生而感到内疚。

丹尼尔离开镇上的时候,围绕着他的谣言已经逐渐消失。那是肯恩的猎枪,上面没有丹尼尔的指纹。肯恩没有留下自杀的纸条,那在村里很少见,可是他把篮球球衣留在桌上给他妹妹。丹尼尔的嫌疑撇清,不过他还是离开了阿拉斯加。不是因为恐惧在那里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而是因为他在那里看不到任何未来。

有时候,他刚醒来,一个想法会像棉花一样卡在嘴巴的上颚:死了就不会受伤。

今晚他在杂货卖场里其实是被一个用硬币付账的老太太耽搁了。等待的时候,他一直在批评自己。翠克西自杀未遂后,起先显得疏远又沉默,可过去几天她的本性不时会跳出来。不过,从他们抵达镇上的那一分钟起,翠克西又显得僵直又茫然,宛如旧病复发。丹尼尔不想把她一个人留在车上,可是也不忍强迫她离开那个安全的区域。只进去买一样东西会花多少时间呢?他匆匆走出卖场,只想着要尽快带翠克西回家。

走到街灯下他才看见:那个混蛋的手在他女儿的手臂上。

一个从来不会暴怒的人可能很难理解。可对丹尼尔来说,那种感觉就像穿上一件柔软的羊皮旧外套,它被埋在衣橱里很深的地方,他以为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把它送给某个需要的人了。一瞬间理智被完全失控的情绪征服。他的身体开始燃烧,怒气在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从一片血红色的朦胧看出去,他尝到自己的血,然而他知道自己停不了。他自豪,肾上腺素使得他迅猛地挥拳,指关节因为一再出击而擦伤,丹尼尔开始慢慢想起他以前是谁。

在阿基亚克,每一次跟恶霸打架,每一次在酒吧外与醉鬼斗殴,每一次他打破车窗伸手进去开上锁的门,都好像丹尼尔完全踏出了自己的身体,注视着进了那个躯壳的龙卷风。在残暴的行动中,他迷失了自我,那是他一直希望的。

他停了下来,杰森颤抖得很厉害,丹尼尔明白,他的手掐着男孩的脖子,他才能站着。“如果你在任何时候……任何时候,敢再靠近我女儿,”丹尼尔说,“我会杀了你。”

他看着杰森,努力记住男孩服输的表情,因为丹尼尔要在法庭上,陪审团递交裁决结果的那天再看到一次。他缩回手臂,目光聚焦在男孩的下颚,只要再强力地往那个地方打上一拳,就能把他击昏。突然间车子接近的强光笼罩了他。

那正是杰森需要的摆脱丹尼尔的机会。他推开丹尼尔,拼命奔逃。丹尼尔眨眨眼,他刚才的专注力崩溃了。事情结束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颤抖。他转向卡车,他叫翠克西在车里等的,他打开车门。“对不起你必须看到……”丹尼尔打住话头,女儿不在车上。

“翠克西!”他大喊,搜寻停车场,“翠克西,你在哪里?”

停车场该死的非常阴暗,丹尼尔看不见,所以他开始在车与车之间的走道上跑来跑去。可能是翠克西看到他变成一只野兽太沮丧了。她宁愿从油锅往火里跳,也要尽可能离他远一点,即使那意味着她必须跑进闹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