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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斯把杰森带到溜冰场的旁边:“老兄,这只不过是池上冰球,而且他们只是小孩。”

杰森点头,甩一甩头。又一次开球,这次小孩拿到球,杰森慢慢地往后溜,无意去追球。他不习惯在没有护墙的场地打球,他被这临时溜冰场衬里的塑料边绊倒,跌到了观众的手臂上。他看到丽芙儿·盛托瑞利-温斯坦,还有其他半打同校的学生的脸。“对不起。”他呢喃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再踏到冰上,杰森朝球溜去,用屁股将一个球员撞开。他的对手只有他体型的一半大,体重约是他的三分之一,那小孩被他撞飞起来。

男孩撞到了同队的守门员,他们滑进球门撞成一堆,哭了起来。杰森看到小男孩的爸爸穿着普通鞋子匆忙跑到冰上。

“你今天哪根筋不对?”摩斯溜近杰森问。

“是意外。”杰森回答,但摩斯在他背后闻到了酒味。

“教练会臭骂你一顿。你溜走吧。我帮你说话。”

杰森看着他。

“快走。”摩斯说。

杰森最后再看了男孩和他爸爸一眼,然后迅速溜向他脱下靴子的地方。

我没有死,但已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你想象夺去了生命和死亡的我,

变成了什么。

劳拉念完《神曲·地狱篇》里最后一章路西法的诗句,合上书。路西法无疑是全诗里最迷人的角色:他的腰部以下冻在冰湖里,三个头啃咬着罪人当大餐。他曾是天使长,曾有选择的自由——事实上,就是因为这自由,他选择与上帝争战。如果路西法是自愿选择走这条路的,他事先知道他会落到这种痛苦的下场吗?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些活该?

有没有反派英雄这种角色?

劳拉想到她犯了每一层地狱的罪。通奸罪。她诱惑学生,背叛雇主,她的大学。如果将希斯归为无辜的被利用者,那也可以被视为背叛罪。她蔑视上帝,不理会她的婚姻誓词。她蔑视家庭,在翠克西最需要她的时候,与翠克西疏远。她对她丈夫说谎,她生气、愤怒,播种争吵。她是欺骗学生的指导老师,学生来找她希望她是个良师益友,结果她变身为情人。

劳拉唯一还没有犯的罪是杀人。

她的手伸向桌子后面,那是有一次在私人旧货拍卖中买来的古董人头瓷器。它是白色的,很光滑,大脑的区域分成四小部分:智慧、荣耀、报复、福气。她开玩笑地在头盖骨上放了一个上面有两个红色恶魔角的发带,那是有一年万圣节学生送的礼物。她把发带拿下来,戴在自己头上,看大小是否合适。

有人敲她的门,希斯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是因为你头上的角,你看起来挺高兴,”他说,“还是你只是很高兴见到我?”

她扯下发圈。

“五分钟。”他关上门,锁上,“你欠我的有那么多。”

爱情听上去总是那么痛苦:你恋爱,你心碎,你昏了头。人们从爱情里满身伤痕地突围出来,是奇迹吗?婚姻的症结,或者说它的力量,是它创造了距离,你永远不再是刚走入婚姻的那个人。如果幸运的话,几年后你们还可以认出彼此。不幸的话,结果你可能在办公室里和一个比你小十五岁的男孩在一起,把他的心倒进你张开的双手中。

好吧。如果她要坦白的话,她喜欢希斯懂得抑扬顿挫的诗律,还有抒情诗歌。她喜欢看他俩经过橱窗时玻璃上的映像,每一次都令她惊喜。她喜欢在雨天的下午,她本应该在批改作业或参加系上的会议,却和他在玩拼字游戏。虽然不能因为她打电话请病假,就意味着她不是教授;也不能因为她抛弃家庭,就意味着她不再是太太、妈妈。当追根究底,她最深恶的罪,是从一开始就把这些全忘了。

“希斯,”她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分手变得更容易一点,可是……”

她打住话头,突然明白她差点说出来的话是:可是我爱我的丈夫。

我一直都爱他。

“我们必须谈谈。”希斯平静地说。他把手伸进牛仔裤后口袋,把一卷卷起来的报纸扔到桌上。

劳拉看过了。头版刊登检察官提出的新指控。杰森·安德希尔已经被作为成人审讯,因为被害人血液中验出了约会强奸迷药的成分。

“是克他命。”希斯说。

劳拉不解地对他眨着眼睛。据检察官说,翠克西身上验出的毒品并非常见的约会强奸迷药。报纸也没有刊出是哪一种毒品。“你怎么知道?”

希斯坐到桌边。“这是我必须告诉你的事。”他说。

当爸爸第三次按喇叭,翠克西对敞开的门喊道:“我来了!”上帝,又不是她想到镇上去,他今天晚餐要用来做比萨的奶酪上长的霉菌多到可以归类成抗生素,又不是她的错。虽然她没有在做什么惊天动地、不能够被打断的事,可她父母没看到她就感到不安,他们的担忧令她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