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的爱情(第17/24页)
“比如,我前些天记了点东西,”她说,“几句洛伊丝说的话。格林夫人在的时候,洛伊丝和希尔维进来,格林夫人正在讲浆果树沿小巷生长,长得越过路面,洛伊丝说,‘就像在《睡美人》里面那样。’因为我才给她们读过这个故事。我就把这事记了下来。”
鲁佩特说:“我得去找到那些浆果树枝,把它们砍掉。”
伊内德感觉他对于洛伊丝说的话很高兴,也因为她记下这事而高兴,不过要让他开口说出来是不可能的。
一天晚上,他告诉她,他可能要出门两天,去参加牲口拍卖会。他已经咨询过医生,医生说他可以去。
那晚,他在最后一批药服下之前赶到,伊内德觉得他可能是特意如此,以便在短暂离家之前看看老婆清醒时的样子。她告诉他可以直接去奎因夫人房里,他照做了,关上了房门。伊内德拿起报纸,想上楼去读,不过孩子们可能还没睡着。她们会趁机找理由喊她进屋。她也可以到外面的门廊去,不过这时候全是蚊子,尤其下午才下过大雨。
她担心会偷听到什么亲密或争吵的声响,他出来时她将不得不与他面面相觑。奎因夫人一直在积蓄力量,想伺机表现—伊内德很确定这一点。她正盘算该溜到哪里,就确实听到点动静。不是争吵或者(如果可能的话)亲热声,甚至也不是哭泣(她一直以为这个最有可能),而是一阵笑声。她听到奎因夫人虚弱地笑着,充满伊内德听到过的嘲讽和满足,不过也有一种她没听过、这辈子都闻所未闻的东西—某种蓄意的恶毒。她知道自己该走开,身子却没动弹,僵立在桌边,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她仍僵立着,盯着房门。他没回避她的眼睛—她也没回避他的。她没法把眼睛挪开。不过她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他只是怔怔地往门外走。他看起来好像触了电,祈求着原谅—谁的原谅?—而他的身体已经被这个愚蠢的灾难击垮。
第二天,奎因夫人体内突然涌出一股精力。在别人身上,伊内德看到过一两次这种不正常的、欺骗性的表现。奎因夫人想靠着枕头坐起。她想要打开电扇。
伊内德说:“好主意。”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不会相信的事。”奎因夫人说。
“人们告诉过我很多事情。”伊内德说。
“当然了。扯谎嘛。”奎因夫人说,“我打赌那全都是扯谎。你知道吗?魏伦斯先生那会儿就在这间屋子里。”
3 错误
奎因夫人坐在摇椅上,让魏伦斯先生检查眼睛。魏伦斯先生用仪器对着她的眼睛,俯身紧贴着她,他俩谁都没听到鲁佩特进门,他本该在河边砍木头。但他突然溜回来。他穿过厨房,悄无声息地溜回来了—想必看到魏伦斯先生的车停在外面—他轻轻推开房门,看到魏伦斯先生跪在地上,一手举着仪器对着她眼睛,另一只手按在她腿上维持平衡。为了稳住身子,他紧紧攥住她的大腿,她裙子堆到上方,腿裸露着,但这看起来顺理成章的,她不好做什么,只得竭力一动不动。
所以,鲁佩特进屋,他俩都没听到,他猛地一扑,闪电一样扑到魏伦斯先生身上,魏伦斯先生没来得及站起来、转过身,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鲁佩特把他的脑袋在地板上一下一下撞,撞到没气为止,她猛跳起来,椅子都掀翻了,撞翻了魏伦斯先生装检眼仪器的盒子,仪器掉了一地。鲁佩特打死他了,或者是他撞上了炉子腿,她也搞不清了。她思忖,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不过她没办法绕过他们走出房间。然后她明白鲁佩特根本不打算追她。他上气不接下气,扶起椅子,一屁股坐下。她挪到魏伦斯先生旁边,拽着他重得不行的身子,翻到正面。他眼睛并不是大睁着,但又不算闭着,嘴角流出涎水。不过你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破损或青紫—或许青紫还没来得及泛出。他嘴角流出来的甚至不怎么像血。是一种粉红色玩意儿,要是你想知道那像什么,那就像你煮草莓做草莓酱时泛上来的沫子。淡粉色。鲁佩特把他放倒了,这玩意儿淌满他的脸。她把他翻转过来,他发出一种声音。格格格。就这点声音。格格格,他昏死过去,像块石头。
鲁佩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弄得椅子晃荡个不停,他拾起仪器,一一塞回魏伦斯先生的盒子。每样东西各就各位。慢吞吞弄了好长时间。盒子是特制的,衬着红绒布,仪器各有位置,你必须把所有东西都放到位,才能合上盖子。鲁佩特一一放好,盖好盖子,又在椅子上坐下,捶着膝盖。
桌子上铺着块华而不实的桌布,鲁佩特的父母北上旅行去看迪翁五胞胎[16]时买的纪念品。她扯下它,裹住魏伦斯先生的脑袋,包住粉色液体,也免得他们要一直看着他这副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