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的爱情(第19/24页)

她给地板涂完油漆,干脆不再走进前屋。不过,有一天她想最好还是再铺张桌布。这样正常点。要不大姑子肯定会过来到处打探,会问,爸妈看五胞胎时带回来的桌布呢?要是铺上另一块桌布,她就可以回答,嗯,我想换个花样。如果不铺桌布,就显得古怪了。

她找出一块鲁佩特的妈妈绣上花篮的桌布,拿进房间,她仍能闻到那股子怪味儿。只见桌上搁着那个深红色盒子,里面装着魏伦斯先生的仪器,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它一直搁在桌上。她甚至不记得把它放在那里,或者看到鲁佩特把它放在那里。她早把它忘个一干二净。

她抓过盒子,藏了起来,然后又换个地方藏。她从没跟人说过藏在哪里,也不打算说。她本想砸碎它,但你怎么砸得碎里面所有的仪器呢?做检查用的仪器。哦,夫人,想让我给你检查一下眼睛吗?只要坐好,放松,闭上一只眼睛,睁大另一只。睁大另一只,睁大。每次都像是同样的游戏,她不应该怀疑在发生什么,把仪器挑出来研究她的眼睛时,他想要她穿着内裤,他这个气喘吁吁的肮脏的老坏蛋,一边手指滑进去,一边气喘吁吁。她应当保持沉默,直到他停下手,把仪器收进盒子,然后她应该问:“哎呀,魏伦斯先生,今天我该付您多少钱呢?”

那就是他把她放倒,像一只老公羊一样撞击她的信号。就在光秃秃的地板上,一下一下撞击她,试图把她碾成碎片。他那话儿活像一把喷枪。

这个你会喜欢吗?

然后报上有了消息。魏伦斯先生被发现溺水而亡。

他们说他的脑袋在方向盘上撞坏了。他们说他跌进水时还没咽气。真是个笑话。

4 谎言

伊内德彻夜未眠—她甚至没有尝试入睡。她没法在奎因夫人房里躺下。她在厨房里,一坐几个小时。要挪动身子,甚至起来倒一杯茶或者去洗手间,在她都成了一件难事。移动身体会搅乱她正在脑海中力图理清的、习惯的信息。她没换衣服,没解开头发,刷牙时她感觉在做某件费力、陌生的事。月光从厨房窗子透进—她坐在黑暗中—她观察着一块光亮在黑夜中、在油毡地毯上挪动,最后消失。它消失了,她吃了一惊,醒来的鸟儿、新的一天开始,又把她吓了一跳。夜晚那么漫长,又那样短暂,她没打定任何主意。

她僵硬地站起,打开门锁,坐在晨曦中的门廊上。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又让她思绪乱作一团。她不得不再次整理,把事情分为两边。已经发生的—或者她被告知已经发生的—在一边。该为之做什么在另一边。该为之做什么—那就是她仍未理清头绪的问题。

母牛群从房子和河岸当中的小片草地上被赶走了。她现在尽可以打开大门,朝那个方向走去。她知道该回去给奎因夫人作检查。然而鬼使神差的,她拉开大门的门闩。

母牛没把杂草都啃光。草地湿淋淋的,刮擦着她穿丝袜的腿。不过,岸边树下的小路倒是光秃秃的,高大的柳树上攀着野葡萄藤,像猴子毛茸茸的胳膊。雾气升起,你几乎看不到河。你得盯着看,全神贯注,然后或许才能看出一小片水面,像水罐里的水一样纹丝不动。河水想必在流动,可她看不出。

然后她看到什么东西在动,不是在水底。是一艘船。一艘朴素的旧划艇拴在树枝上,非常轻微地抬起,抬起又落下。一旦发现它,她就紧盯着看,仿佛它会跟她说话。确实。它温柔地不容置疑地说着。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孩子们醒了,发现她兴致勃勃的,洗过澡,换了衣服,披散着头发。她做了塞满水果馅的果冻,是给她们中午吃的。她搅着做糕饼的蛋奶糊,准备在天变得太热,不好再用烤箱之前烤好它们。

“那是你们爸爸的船吧?”她问,“河里那艘?”

洛伊丝回答说是的。“不过我们不可以在里面玩,”旋即补充道,“要是你跟我们一起去就可以。”她们立刻捕捉到这一天的纵容气氛、它成为一个假日的可能性,捕捉到伊内德不同寻常、又困倦又兴奋的情绪。

“等下看吧。”伊内德回答。她想让这一天成为对她们而言特殊的日子,不仅仅因为—对此她几乎确信无疑—这一天她们的妈妈要死了。她想要她们在脑海中记住点什么,让一道补偿的光芒洒到将要发生的事上。也就是说,洒到她自己身上,洒到她对她们的生活有可能产生的影响上。

早上,奎因夫人的脉搏几乎摸不到了,她显然无力抬头或睁眼。与昨天可谓天壤之别,不过伊内德早有准备。她早知道,那股巨大的精力,那场邪恶的滔滔不绝的谈话,是最后一次了。她把一汤匙水递到奎因夫人唇边,奎因夫人抿了一点。她哼哼一声,显然是最后一点抱怨的意思。伊内德没打电话给医生,他今天迟些时候肯定会来,或许中午一过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