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7/32页)

您的玛雅·施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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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过分不在场者,

我先给您写信,然后您给我写信。我回信总是——这已经够重要了——比您快。为避免陷入见信就回的可怜境地,我们,您和我,找到一种时间节奏。我们不会在十天之内回信。但也不会在十四天之后回。您有两次是等了十六天才写信。有朝一日您根本不再回信,也不做任何解释,就像你们的朋友卢伊特嘉德和路德维希突然人间蒸发,成为你们的一场灾难。按照我现在所能想象的,我不会说到时我不会想念您。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向您隐瞒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承认,如果一段时间见不着您的信,我甚至感到害怕。我不允许自己去想象再也见不着您的信。现在还不允许。我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您的上一封信就是很好的教材,但是这一认识不应由我来提供佐证。我对这一认识不以为然。另一方面,您也知道,我无意用这些心里话来强迫您给我再写一封信。看看被称为怜悯的替代性情感。我倒想称之为情感替代品。不存在者,不存在。

另一方面,伊莉丝用行动做榜样,让我明白应该学什么。即便没有邮件也要等待,她说。她对您一无所知。等待具有自在自为的特性,她说。她甚至说:等待很甜蜜。这就是伊莉丝。听她这话以后,我就勤学苦练,练习无待于外的等待。我可以对自己说,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等待。即便我等待的事情出现,也只是新一轮的骗局或者自我骗局。尽管如此,我安心等待。哪怕是等待虚无。随您的便。我就是在等待虚无。这样的话我离伊莉丝也许就近了一点。

够滑稽的:和您交换句子之后,我就想起伊莉丝说的句子,此前我一直认为这些句子是纯粹的伊莉丝人生哲学的写照。伊莉丝拒绝急功近利的行为,因为她坚持自在自为的等待。她厌恶一切被人看穿用意的表演。一切功利目的都使她难受。不管多么不幸,她需要自由的感觉。最近她拒绝跟我去乌珀塔尔,因为我对她说,她在那里也许会碰到一个可能对她有用的人。

有件事情我现在就有预感:如果等待特定的对象,等待将丧失一切的尊严和诗意。它使等待庸俗化。或者说,我给自己背诵这些话,只是为了武装自己,迎接您不再给我写信那一天的到来?但即便您不再给我写信,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不盼着您给我写信。

我今天泄露的事情太少。泄露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我现在泄露一点真正有分量的事情。伊莉丝在写作,我已泄露过这个秘密。这已经够分量了,因为伊莉丝声称,如果有人知道她在写作,她就没法写作。她也只是很不情愿地向我透露了她写的小说标题是什么。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但如果不泄露给人,秘密有何用处?伊莉丝还没有达到这一认识高度。在这个问题上我比她超前。如果我向您泄露伊莉丝写的东西将采用什么标题,我会感到通体的快乐:第十三章。

这是自在的背叛。让背叛升级:她时不时地在某个地方随便放一张纸条、一张纸。伊莉丝不像我这么爱整洁。她写在纸条和纸张上的东西我全都抄下来。藏起来。在我们家,哪怕只是提一下《第十三章》都不可以,就像你们家绝对不可以提弗罗夫妇。所以我更乐意把我从伊莉丝的纸条和纸张上抄录下来的东西寄给您看。

如果为时已晚,就打电话,这是唯一的义务。

世界和意义搭配,犹如花朵与爱情搭配。

我感觉心中出现一点萌芽。

思想超越我的大脑,犹如人们穿越山谷。

拒绝别人,我就拒绝了自己。

以后我只爱我的敌人。

承认你现在待在你本来很鄙视的地方。

我相信,我倾向于喜欢他人甚过他人喜欢我自己。

每一个以我开始的句子都遭遇狭隘和呼吸困难。

如果你跟谁都无法坦诚相见,你就只好写作。

不好意思,这不够。

多数人遭受痛苦却无收获。

信仰像傻瓜一样在黑色的浪尖乘风破浪。又聋又瞎。

我的生活靠的是对穷人的掠夺。

我的生活异想天开。

最绿的青草夜晚聊天。

谈论风吹和冷暖。

有塔楼做听众。

痛苦被带上床睡觉。

屋顶上空的月亮跟死人一样。挂着的衣服手足无措。放弃让玫瑰失去绿叶。歌声把踪迹播撒在黑夜。

我想学习遗忘。只学遗忘。

我与纸张为伴,避免出去。

我不敢说出去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