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巴比特(第9/19页)
从巴比特渴望的口授留声机到基督徒线上闪电约会,我们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发展历程,但是伴随着在信仰上“投资”这种概念而来的思维模式仍旧存在于我们身边。“我搞不明白,他们干吗要叫我们学弥尔顿、莎士比亚和华兹华斯的破玩意儿,还有其他许许多多老古董。”西奥多·罗斯福·巴比特向他的父母这样抱怨。小特德被迫不得不学“平面几何、西塞罗,以及科玛斯[105]折磨人的隐喻”,他做出让步似的说:“我想如果让我去看莎士比亚写的一出戏,那还可以凑合,反正只要台上布景漂亮些,噱头多一些就行,可是,叫我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读剧本——嘿,这些老师——亏他们想得出来呀?”他的母亲很同情儿子,讲诉了自己的回忆来安慰他:“我年轻的时候,那些女生常常把一段段的话指给我看,说真的,写得实在很不文雅哩。”
始终抱持功利主义态度的巴比特告诉儿子应该迎难而上,把课程学完,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大学入学考试要求的。但他也不懂上大学为什么要求读“莎士比亚等人”的作品,不懂“为什么我们州要把这些东西塞进如今现代化的高中教学大纲中去”。他相信,“要是你学习商务英语,知道怎么写广告稿或能拉来生意的信函”会更好。这样的论调如今我们已司空见惯:学“莎士比亚等人”的东西将来不会帮你多挣工资的。
尽管特德并不想上大学,而想学习“机械技术”类的东西,但巴比特要让他上大学、学法律——毫无疑问,因为他自己年轻时候的志向就是当律师,却因计划之外的婚姻而没能实现。“特德,你的毛病就是,”他告诉儿子,“你总是想干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如果你准备上法学院——是的,你一定得上!——过去我没有机会,可是现在我一定要看你上——那你就务必要把英文和拉丁文学好。”
巴比特是家庭自学课程的支持者,“这些课程是美国商业的充沛活力和远见卓识对教育科学所做出的贡献”。这些课程做广告鼓动着那些有眼光有见地的人,广告的开头一般是这样:$$$$$$$$$
公共演讲所带来的权力与财富
其中有一课是W.F.皮特教授主讲,他是“公共演讲速成课程的创始人”和“实用文、心理学和演讲术最卓越的大师”。巴比特猜想,这个“函授学校产业已经成了一个相当赚钱的把戏了”。如今我们已经有了很多种类型的家庭教育,学生不需要真的去学校,只要在网上向服务提供商交学费就能拿到一个学位。巴比特要是活着,他大概已经成了一个营利教育的狂人和一个了不起的导师,引领了一群塑造和制定我们教育体制的人。他口中的“商务英语”和“应用文”能完美契合我们的政策制定者一直梦寐以求的教育方案。巴比特认为,“得有人动动脑子了,不要把教育都留给一群书呆子和不切实际的理论家,应该在这上面干出一番大事”。他说得多正确啊!
[104]定量布道(The Sermon on the Amount),取自山顶布道(The Sermon on the mount)。
[105]科玛斯(comus),希腊神话中的酒神和庆祝之神。此处是指弥尔顿的《酒神之假面舞会》(The Masque co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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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特被构想出来近一个世纪之后,那些他只能梦想的东西正在慢慢实现。上大学的时候,有人鼓励我们去学习“企业沟通”,民主党和共和党在一起为特德这样的小孩子减除那些“老旧的破玩意儿”。美国公立学校体制已经巴比特化了,学习日益被看成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创造就业的工具。工作人人都需要,想要帮助那些拼命想找到工作的人也没有错,但是挣工资为什么一定会跟培养真知和独立思想相抵牾呢?在这个复杂时代里,维持着这个国家的不再是文学、哲学或历史,而是那些讲求实际的大学毕业生,他们坦然地使用着那些由缩写词和缩略语构成的新语言,挥舞着手中的文凭,同时还负债累累。
过去几年,教育界爆发了一场火热的争论,2010年,新的指导方针《共同核心州立标准》颁布了,及至现在,四十五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已经宣布支持,这场争论的焦点就在于此。虽然《共同核心》是由民主党政府制定和实施的,但是两党成员中都既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要理解它的理念基础,退一步回去看看奥巴马政府的“力争上游”计划,再退一步回去看看布什政府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可能会有点用。这些计划都认定,美国的公立学校已经出了问题(一大担忧是我们正落后于中国),而解决的方案就在于制定新的测评体系,新体系将赋予学校管理者权力去惩罚教出表现差的学生的老师,奖励教出通过了新考核的学生的老师。他们以为这可以激励老师教得更好,不过,从种种表现看来,这反而让他们都开始教学生填多选测试题了,而这绝不会是引导年轻人过上丰富而有意义的人生的最佳方法。戴安娜·拉维奇(Diane Ravitch)是一位改革的激烈批评者,她认为,这是鼓励老师去“为考试而教学”,造成的结果就是,大多数学校课程范围缩小,只集中于阅读和数学,却牺牲了美术、历史、公民教育、文学、地理、科学和体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