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不追了!

陈乐酩没有立刻冲过去。

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鼻尖和眼睑红红的,刚看余醉一眼就猛地别过脸去,眼泪瞬间冲出来。

不是才五天没见吗,他怎么瘦成这样。

瘦到陈乐酩都不敢细看。

深呼吸好几次后才慢慢转回头,目光落在余醉身上的一刹那,心脏蓦地被揪起来。

苍白、虚弱、面无血色。

头发随意地在额前和脖颈两侧散着,本就瘦长的骨相显得更加冷硬,纤薄的眼皮微微撩起,透着股强打起精神的疲惫和倦意。

陈乐酩第一眼就看到那只束缚器。

坚固冰冷的金属网格罩在他下半张脸上,半指宽的纯黑色皮带深深勒进肉里。

如果放在平时陈乐酩可能还会痴汉兮兮地夸一句性感,但此时此刻只感到心疼和屈辱。

捆狗的东西,怎么能戴在他脸上……

胸口疼得发闷,陈乐酩的眼泪愈发止不住。

余醉无奈,抬手让汪阳和秦文出去。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他们俩。

夜色静悄悄的,昏黄的壁灯在门口打下个圆形光圈。两人被圈在光里,一站一坐,隔着泪水无声地对视。

最终还是余醉先开口。

“不认识了?怎么不过来?”

今天不是出院的日子,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在劳拉的层层监视下逃出来。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暖烘烘的拥抱,却没想到等了两分钟,只等来一串带电的眼泪。

明明他们曾经约定过的。

陈乐酩九岁前都是个闹哄小孩儿,每天上蹿下跳没个稳当时候,就像只电量充沛的小机器人,在他精彩纷呈的小世界里转来转去。

九岁那场大病,消耗掉他太多电量。

闹哄小孩儿一下子稳当起来,讲话慢吞吞,走路慢吞吞,一举一动都变得慢吞吞。

在他那几年仿若被按下慢放键的成长历程中,只有一件事是跑着做的——去见哥哥。

陈乐酩喜欢雪,每年冬天余醉都会带他去有雪的地方住一个月。

但往往下雪的时候就是余醉最忙的时候,应酬不断,还要国内国外来回跑,经常三天两头不在家,想见弟弟一面都得挤时间。

有一次他刚谈成一桩生意,要立刻出国考察,回家拿行李时,正赶上弟弟玩雪回来。

本来和汪阳牵着手一步一步乖乖走的小孩儿,看到哥哥的车停在门口,马上撇下汪阳往别墅跑。

别墅门口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他还穿着笨重的滑雪鞋,那么点的路摔倒五六次。

但一次都没哭,爬起来乐呵呵地继续跑,边跑边喊:“哥哥!哥哥回来了!”

余醉站在楼上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这一幕,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陈乐酩在前面跑,汪阳在后面追,最后面还跟着两只拉雪橇的阿拉斯加。

他长到11岁了,因为生病个头比起同龄小孩儿要矮很多,整个人肉乎乎圆滚滚的,穿着一身雪白臃肿的滑雪服,酷似米其林轮胎人。

小轮胎气喘吁吁地滚上楼,打开门看到哥哥面前的电脑亮着光,不知道是不是在开会,就谨慎地探个脑袋出来,眨巴着大眼睛询问自己可不可以进去。

但他谨慎总有那不谨慎的。

第一只阿拉甩着大舌头冲过来,一头撞在陈乐酩背上,就在陈乐酩握着门把堪堪稳住时,第二只阿拉又撞向第一只阿拉的屁股,于是三只小狗连环撞进门内。

陈乐酩气愤地揪住它俩的耳朵:“不要吵!哥哥在开会!”

“没开会,kitty,可以过来。”

余醉拍拍自己的腿。

陈乐酩喜出望外,赶紧把两只狗狗赶出去,脱掉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滑雪服,屁颠颠跑到壁炉前烤火。

家里已经不用炉火取暖了,但他喜欢冬天里的小火堆,余醉就在家给他弄了个壁炉。

小家伙站在火堆前张开双手烤自己,烤完正面烤背面,烤完整体烤局部。

一屁股坐地上脱掉鞋袜手套,把双手双脚伸到火前快速烘干。

确定足够暖和不会冰到哥哥后,他爬起来嗖嗖嗖地冲过去。

弟弟扑进怀里的那一刻,余醉才感觉自己真的回家了。

带着风雪味道的潮湿的暖意、毛茸茸的卷发和热烈的心跳,是余醉二十多岁在外打拼的那几年,对“回家”这两个字的所有向往。

除此之外还有弟弟的眼泪和慢吞吞的絮语。

每次小别重逢,他的衣领总要湿一次。

陈乐酩不管长到多大都是对哥哥有着高需求的小孩儿。

他坐在哥哥腿上,抱着哥哥的脖子,脸埋在哥哥肩窝里大口大口吮吸哥哥身上的味道。

这是他给自己充电的方式。

眼泪流完时电也差不多充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