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只有两个人

“烫伤药……烫伤药……”

陈乐酩捧着一手血冲出厨房,站在门口慌不择路地不知道该往哪走。

他不知道烫伤药在哪儿,他没去过这间酒吧除开休息室和厨房以外的任何地方,但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指引着他,右拐、下楼、左拐、跑到走廊尽头,推门进去。

这是余醉的储物室。

三排储物柜,第一排放文件资料,第二排放废弃玩具,第三排放应急药品,所有柜门都是关的,但陈乐酩却像有透视眼一般清晰清楚地知道里面有什么。

没时间给他深究这其中的缘由,他从角落里扯过把椅子,冲向第三排储物柜,站上去打开最顶上的柜门:一卷纱布、一包药粉、一瓶绿色药水,和他脑袋里预想的画面一模一样。

抄起来抱进怀里,他转身就要往椅子下跳,余光突然瞥到一道影子。

定睛一看,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小汪哥……”

陈乐酩鼻子一酸,就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一样,“小汪哥,余醉他、他刚才……”

“咔哒”,汪阳反手把储物柜的门锁上了。

“怎么了?”汪阳还是笑着的,嘴角向上扯动,但眼皮却没弯下一丝弧度,边朝陈乐酩这边走边伸手来接他:“别爬那么高,小心摔倒。”

陈乐酩感觉被他碰到的手臂竖起一层汗毛。

“余醉他喝汤,突然很急地喝汤,烫到了……”

“烫到了啊,小事,我看看你找了什么药。”

汪阳全程抓着他的手,对着他笑,也不拿药,只说我一会儿帮你交给他。

陈乐酩急了:“别一会儿了!现在就去!我们一起去!”

刚迈出去一步就被横在身前的手臂挡住。

陈乐酩一愣,看一眼汪阳,又看一眼锁住的房门,忽然用力扇开他的手。

“砰!”地一声手背重重砸在柜门上,汪阳疼得直吸气。

果然啊,小少爷软趴趴这么久,让人真以为他是个人畜无害的面团子了,但一涉及到哥哥的事,面团子瞬间变回手榴弹。

“你拦我?你不想让我去?为什么!”

陈乐酩退后一步,瞪着汪阳。

汪阳失笑:“这是他的意思。”

陈乐酩脸上的表情裂开一道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啊。”

陈乐酩疼得喉头一哽:“我知道……”

几分钟前他刚亲眼见过。

很狼狈,很难看,就像对自己的行为失去掌控的痴呆病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

没人规定余醉就不能狼狈,不能难看。

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面。

他见到余醉的第一眼觉得他是天仙,是一座强大又静默的山,山不会受伤,山更不会流泪。

可是后来慢慢明白。

风呼不就是山的痛哭?

只是人们听不出他哭声里的痛苦,反夸赞气势磅礴。

“知道你还问为什么。”

汪阳甩甩被砸疼的手,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哼一声,慢悠悠开口。

“因为他爱你啊,他不愿意你看到他这么不堪的样子。”

陈乐酩刚才见到的,不过是余醉发病的先兆,等他真发起来会比这严重得多。

会瘫倒、会呕吐、会舌根僵硬说不了口、会四肢麻痹浑身抽搐、甚至还会失禁。

汪阳知道,余醉就是死都不愿意陈乐酩看到他这幅样子。

不是出于自尊或面子,而是不能,不可以。

当一个家只有两个人,两个人还都是孩子时,大的那个会理所当然地成为小的那个的依靠。

哥哥是弟弟的天,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神仙不会在信徒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那会让信徒的信仰崩塌。

天一旦塌了,安全感就会随之消失。

陈乐酩再遇到困难第一反应就不是: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而是:我哥也解决不了该怎么办。

“我不会嫌弃他……也不会觉得他不好看……”

陈乐酩低下头,抬手抹着眼睛。

“我就是,我心疼,我想给他上药,再晚他喉咙里肯定烫得更厉害,你都不知道那汤有多……”

“好啦好啦。”汪阳一屁股坐地上,把陈乐酩也拉下来。

“秦文已经上去了,救护车也在来的路上,放心吧,等他整理好自己会第一时间叫你过去。”

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车声,陈乐酩想过去看看,被汪阳强硬地拉回来。

“我隔着窗户看一眼都不行吗?我就看一眼……”他抓着汪阳的手,眼红鼻尖也红,嘴巴颤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汪阳叹气:“你看了又要心疼。”

说话的功夫车已经开走了。

陈乐酩抿抿嘴巴,垂头丧气地滑到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把那几瓶烫伤药排来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