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月至9月(第17/25页)

4月19日,星期四

西西·维尔切克和我找不到足够的粮食。商店里缺货,客栈总是拥挤不堪,而且供应的食物都极可怕,而且我们俩都没在工作——医院里至少还有餐厅——两人都处在饥饿状态中。即使如此,西西仍设法拖延回医院的日子。她过度劳累,整天睡觉,看起来很不健康;在手术室里工作五年后,现在终于累垮了。她长得这么漂亮,如今这副惨相,看了教人更心疼。

4月20日,星期五

今天是希特勒的生日。戈培尔发表了一场可笑的演说:“元首常在我们心中,我们也常在元首的心中!”还有比这更肉麻的话吗?他接着说轰炸后的重建工程毫无问题。然而盟军现在正从四面八方逼近,空袭警报整天响个不停。不过至少像上校的太太就相信他的话;她坚信德国拥有某种秘密武器,将在最后一刻拿出来用,否则他们怎么敢发表这样的声明呢?她坚持要我们跟她一起吃早餐,真的非常好心,因为那便是我们一天里唯一的一餐。

4月21日,星期六

早上11点,西西·维尔切克唤我爬上屋顶去看,天空里密布飞机,从四面八方飞来,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今天天气虽美,对山谷下方的阿特南—普赫海姆而言,却是悲剧性的一天。我们可以看到炸弹如雨点般落下,机群一直在空中盘旋,扔完炸弹后,又飞回我们头顶上绕了一圈才走。空袭时间长达三个钟头。我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观看整个轰炸过程,因为通常敌机来袭时,我们都瑟缩在地窖内。这一次我看得一清二楚,整片大地因爆炸而摇撼,那景象既恐怖又美丽。

4月22日,星期日

倾盆大雨。我们去教堂做礼拜,回家途中一辆装满士兵的卡车经过我们身旁,让我们搭便车,没想到却突然转弯朝林茨驶去。我们好不容易才唤起司机的注意,请他停车。有些士兵身上佩戴着骑士勋章被调回前线。他们请我们吃培根。

昨天对阿特南—普赫海姆的轰炸显然造成极大的伤亡,车站里有好几列红十字会的火车停在侧轨上,让我想起两周前我们从维也纳逃出来,经过那里,那一群好心照顾我们、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年轻漂亮护士们!埃格鲁伯答应加发给饥饿民众的米与糖存粮也化成灰烬了。

俄军今天占领了埃格尔,意味着柯尼希斯瓦特也落在他们手中。家人都逃走了吗?

4月23日,星期一

西西·维尔切克终于去格蒙登的医院报到了。我再一次骑自行车到巴德伊舍温泉小镇,在一间客栈里午餐,和一位11日才从维也纳逃出来的人聊天。他讲了几则民团和党卫军在最后一刻发生激烈冲突的恐怖故事。

4月24日,星期二

西西·维尔切克今天一整天都在医院里洗脏绷带。医院里似乎没有手术设备。她现在发烧了。我仍在设法找食物给她吃。又下大雨!

4月25日,星期三

今天终于出太阳了。我们到阳台上晒太阳,想晒黑一点。下午去湖边骑自行车,坐在湖边休息时,周围的山峦开始发出低吼,仿佛在晃动。附近一定有地方遭到轰炸,却不能确定是哪个方向。听声音仿佛就在附近,却看不见飞机。回家后才听说,是50千米外的贝希特斯加登,听起来之所以这么近,是因为群山会制造回音的缘故。西塔·弗雷德打电话来报告最新状况,称贝希特斯加登为“磐石”!

这天美军与苏军在易北河岸的托尔高城外会合。纳粹帝国因此被切成两段。

4月26日,星期四

早上西塔·弗雷德开车来看我们。附近又发生空袭,我们只穿内衣躺在阳台上看飞机。稍后其中一架飞回来在湖上方绕圈子。由于敌机极少单飞,西塔认为那可能是一架被击中的美国轰炸机。起先我们懒洋洋地看着它转弯,后来它突然朝我们俯冲过来,我们拔起脚就往客厅里冲,心想它一定会撞上屋子,尚未回过神来,飞机已坠落在外面的公园里。我们赶紧奔出去,但机身已迅速燃烧,没有人能够接近。据说组员都已弹出机外,但时间短促,似乎不太可能。或许驾驶员想在草坪上迫降,却没有成功。我们都吓坏了。

上校派了几个人来公园里的菜园里种蔬菜。现在大家最大的恐惧便是饥馑。

那一天,墨索里尼和他的情妇克拉拉·佩塔西以及好几名法西斯领袖,一起遭意大利游击队枪决,然后用绳索绑住尸首的脚跟,倒吊在米兰大广场上。

4月27日,星期五

今晚回家时,看到门前停了一辆巨大的灰色汽车。我认出驾驶员正是安托瓦内特·克罗伊的丈夫尤尔根·葛纳(四个月前在维也纳替我们烤鹅的那个人)。尤尔根说他和安托瓦内特来巴伐利亚住了几天,现在奉命前往捷克投入舍纳尔陆军元帅麾下,但舍纳尔的军团眼看即将受围,而且尤尔根的部下都被困在克拉根福。他显然在拖时间。我们告诉他食物严重短缺的情况,他答应想办法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