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平洋(第5/7页)

新38师搜索连从官到兵,都是1942年初从云南入缅的老远征军,他们奉命从云南出师远征援缅,却在战败后被迫翻越野人山撤退到了印度。离开故乡,已经将近两年了。他们的家,就在山的那一边。

很少有外国人能够理解中国人对故乡的那种深切情怀。一声“打回老家去”,让无数关东男儿热血沸腾。东北军,就是因为这种深切的情怀,不惜一切地造成了“西安事变”。对于这些老兵而言,为了准备这次反攻,他们已经在兰姆伽训练营进行了整整一年的严格训练。

更让这些老兵分外眼红的是,1942年他们败退入印的时候,在身后紧紧追赶的,正是眼前这个第18师团。

根据老远征军们的回忆,那一次,弟兄们的仗打得并不差。

这一点,在日军的文献中也有清晰的记载。井上咸就曾经在他的著作中描述了1942年4月与中国远征军在缅甸的战斗。他当时是随同日军步兵第55联队于4月9日开抵缅甸战场的。按照井上所说,当时“代号‘森’的第15军在1月突破了泰缅边境攻入缅甸。第15军所属代号‘盾’的第55师团,代号‘弓’的第33师团强渡西棠河,在3月8日攻占仰光。但随即在同古附近遭到来自重庆的中国远征军的顽强抵抗。他们是匆匆自云南南下而来的。中日两军打成胶着,胜负难分。”(《死谷胡康的持久防御战》,第205页。)

第18师团从新加坡开赴缅甸时上层指挥官的合影,第一排从左到右为第56步兵联队联队长藤村大佐,第55步兵联队联队长木庭大佐,第23旅团旅团长垞美少将,第18师团师团长牟田口廉也中将,第18师团参谋长武田大佐,第18炮兵联队联队长高须大佐,后排为工兵、骑兵、辎重各联队指挥官。

根据中方战史记录,由于远征军匆匆入缅,兵力未及集中,在同古与日军激战的,实际只有戴安澜部一师孤军。但戴安澜的第200师,是国民党军中后来号称“五大主力”的第5军最精锐的部队,所以,虽然面对日军两个师团,仍然打得毫无惧色。

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大本营紧急调遣代号“菊”的第18师团和代号“龙”的第56师团,从新加坡赶往缅甸增援。

井上咸在他的著作中这样回忆当时的战斗:

联队最初的战斗发生在叶达西(靠近缅甸斯瓦的小镇,也翻译作耶达谢——笔者注),当发现对手是中国军队时,官兵们纷纷叫了起来,‘中国兵?不,不要啊。’他们这样叫,是因为第55联队此前几个月一直在和英军、美军、澳军作战,双方的肤色、毛发相差很大,容易分辨。现在和中国军队交战,由于彼此形象过于相似,很多人担心在近距离的丛林战中,将因为无法分清敌我而造成误击。当时,对于中国兵的战斗力倒是不担心的,第18师团从杭州湾登陆以来,在大亚湾和华南等地多次和中国军队交过手,对手大多不堪一击。

但是这一次有些不同。我们大队在进攻叶达西以北中国军据守的白塔高地时,遭到敌军出乎意料的猛烈的集中迫击炮射击,炮战中一发炮弹正中行进中的大队部,击伤大队长津川少佐。整个大队陷入一片混乱。此后的战斗双方都陷入苦战,时值旱季盛暑,酷日如焚。我们见到中国兵携带着大量水壶从山顶冲向水源,双方为了争夺山麓的水源随即展开苦斗。战斗中很多人中暑倒下,我的同乡、会计长中山说,他当时不得不靠喝自己的尿支撑过来。

黄昏,中国兵撤退了。松了一口气的我站立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芒果树上,挂着一条青黑色的大蜥蜴,近在咫尺。我的惊呼让很多人以为中国兵又打回来了。

在继续向曼德勒方向攻击前进的路上,井上发现道路两侧不时可见日军官兵的尸体,他推测是前一天晚上突进的第55师团遭到了中国军队的伏击。而他所在的第三大队在攻占一座铁路桥的时候,也受到一记拖刀计式的反击,井上的通信员上等兵前田在这次战斗中战死。

根据战史资料,中国军队在这一带的部队,属于新编第22师廖耀湘所部配有部分战车的三个团。在同古失守后,他们奉命迟滞日军攻击,掩护远征军主力集中。这位留学法国圣西尔军校的湖南籍将军因此战一举成名,他指挥所部利用隘路预设纵深阵地,虚虚实实,逐次抵抗优势敌人的攻击,打出了一场教科书式的“滚筒式后撤”。此战,新22师第66团从3月27日起曾与日军反复争夺叶达西,最终在4月8日凌晨向北撤向斯瓦。从井上描述的内容看,白塔阵地应该在叶达西与斯瓦之间。在那里据守并击伤了津川少佐的中国军队,应该是新22师第65团,团长熊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