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36/67页)

黑濑联队至此被预10师剔成一副骨架了。

黑濑愁眉不展时,接到师团长岩永汪电话:“明天上午,第34师团针谷支队第3大队调拨给你指挥。”

由于衡阳机场被修复,日军的空袭开始加剧,大规模轰炸使萧家山阵地工事丧失殆尽,大雨又导致成箱手榴弹被浇湿,苦战中,中国守军决定放弃萧家山。萧家山两个山头。好不容易占领其中一个山头,黑濑把攻占另一个山头的任务交给新来的针谷支队,他本来的意思是,让他们见识一下这边有多难打。可针谷支队战战兢兢摸了过去,结果守军已移阵地,该大队轻易占领山头,黑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萧家山撤下的预10师第30团第2营徐声先营长,率残部退守市民医院后的无名高地。

日军随后疯狂而至。从张家山,到萧家山,再到无名高地,这一纵贯线,几乎是整个衡阳最激烈的战场了。正如前面说过的,徐声先不仅是铁血英豪,还是一名军旅诗人,能文能武的他,6月开打后,他就利用战斗间歇,伏在战壕里写一本名为《衡阳有我》的阵中书,记录着在灼热的天空下,发生在孤城的故事。现在,徐营长打完最后一颗子弹,书未成而人已殉国。

在张家山受伤的第1营营长萧维代理第2营营长,战斗中再次受伤。

方先觉把电话打过来,问葛先才部队伤亡情况。由葛先才临时指挥的第3师第8团和军直属工兵营已伤亡过半,师部手里最后抓着的特务连也已伤亡殆尽,整个预10师已快打光了。

葛先才报完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方先觉慌忙问:“艺圃!你怎样?怎样啦?”

葛先才胸口像堵着东西,说不出话来,平静了一下,说:“军长!我没什么!只是多少年来,经我悉心培育、情谊深厚的各级干部,如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都倒下去了。固然他们为争民族的生存而战,捐躯流血,尽到了他们职责,死者光辉,伤者荣誉。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这没死的,眼见一个一个倒地不起……”

方先觉一声叹息,慰勉了葛先才一番,说:“我已命令,军特务营营长曹华亭少校的两个连归你指挥,加入你师阵地作战。如何调整部署,你预定策划吧。”

由于空袭加重,外围阵地被破坏殆尽,城内则大火不熄。

7月16日傍晚,在西南和正南,日军攻占和守军主动放弃的阵地有:范家庄、虎形巢、张家山、萧家山、张飞山、打线坪、机修厂、军舰高地、市民医院、枫树山、141高地、五桂岭南翼。方先觉命令西南面的部队退守五桂岭北翼、接龙山、花药山、五显庙与苏仙井之间无名高地、岳屏山、天马山、西禅寺等二线阵地,由葛先才统一指挥。

此时,预10师伤亡90%,第3师伤亡70%,第190师还剩下400多人,暂54师则仍保持有将近一个营的兵力。不过,辎重团还有1000多人。搜索、特务、工兵、通信和炮兵等军直属部队还有500多人,直属部队中的非战斗人员则有600多人,他们在城里作为最后的预备队。

从发电报求援到现在好几个48小时过去了,只有黄涛第62军靠近了衡阳,但在相距七八公里的地方再也不能前进。王甲本第79军相距还远。方先觉每天发一封求援电,深深体会到1943年冬第57师师长余程万的心境。

7月的衡阳,中日两军都陷入苦战。

已苦守将近一个月的第10军,虽然主食还不缺(如前所说,衡阳市长赵君迈撤离前,动员市民将粮食留在家中),但荤腥全无,蔬菜更没有。由于营养跟不上,衡阳守军面露菜色。

城西多河塘,一些士兵开始冒着日军的火力捉鱼吃。

有一天,第29团团长朱光基给葛先才送来四条大鱼。

原来,进入7月中旬后,由于酷热难挨,相距百米甚至几十米中日两军渐渐达成默契:从上午到下午是休战时间。在五桂岭受伤的预10师第28团第3营营长李若栋曾回忆:“每日上午9时许,全线枪声停息,各自吃早饭休息,下午6时许,可能双方都已用过晚饭,于是向对方高喊‘我们开始吧’,接着便是冲锋式枪战。全阵线枪炮声不断,像煮粥一样,到第二天早上9点左右又归于平静,就像现在的正常上下班,说来也有趣。”

在西禅寺那边,休战时间要更早一些,是清晨6点的时候,但接战时间一样,也是傍晚6点。

只说朱光基第29团一部扼守之西禅寺高地下,有个大池塘。池塘这边,是第29团的两个班,池塘那边,是日军第116师团和尔联队的俩分队。完全旗鼓相当。白天休战时,第29团这个班的士兵除加固战斗工事外,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想下塘摸鱼。这一天,五个士兵脱得只剩下一个短裤,站在池塘边,向塘对面的日军喊:“我们要下塘捉鱼,没带着武器,你们可不能开枪啊。要打,照你们老规矩,下午6时开始,你我拼个死活。我们摸鱼的时候,你们要是敢射击,我们就打过去,把你们全部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