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16/67页)
长沙陷落后,第10军军长方先觉命令衡阳市民和机构进行最后一次疏散,一小部分人人坐上粤汉线的火车,更多的人则登上湘桂线的火车,往广西撤退。一时间,衡阳东西火车站人声鼎沸,人们扶老携幼,又一次陷入了逃亡的旅程。从一开始疏散,市长赵君迈就要求各户家中留米,作为第10军的备用粮食。衡阳盛产一种米酒,称之为胡子酒,又叫张飞酒,有酒商将上千坛美酒留下来,供守军奋勇杀敌前一醉。
军委会负责后勤和运输的部长俞飞鹏亦奉蒋介石之命抵达衡阳,督办和协调补给,为守军运来了大量手榴弹,在随后的战斗中发挥了极重要的作用。不过,由于后来战斗时日绵延,弹药最终还是不够打,葛先才在《长沙、常德、衡阳血战亲历记》中曾这样回忆:“只要是我军所需,而邻近各兵站有库存者,皆尽其所有送至衡阳。也多亏俞部长莅衡,我军得到大批超额粮弹及各类军需器材,但未料及战斗延长至四十七天之久!全线昼夜激战,每日弹药消耗量惊人,尤以山炮野炮弹,于九天后告罄。虽曾于不定期每次空投四十五发,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军委会调派第7战区黄涛(云南讲武堂,广东蕉岭人)第62军从广东英德出发。该军到曲江后乘火车北上,作为策应第10军守城的部队,于6月23日抵达距衡阳仅有几十里的西头塘和二塘间。前去侦察的第62军士兵,甚至能远远望到正在张家山加固工事的第10军士兵。
两天前的21日深夜,蒋介石给在衡阳的方先觉打了个长途电话:“你第10军常德之役伤亡过半,装备兵员迄未补充,现又赋予衡阳核心守备战之重任。此战关系我抗战大局至巨,盼你第10军全军官兵,在此国难当前,人人奋发自勉,个个肩此重任,不负我对第10军期望之殷。我希望你第10军能固守衡阳两星期,但守期愈久愈好,尽量消耗敌人。我规定密码二字,若战至力不从心时,将密码二字发出。我48小时解你衡阳之围,你是否有此信心?”
方先觉说:“本军不惜任何牺牲,战至声嘶力竭,死而后已。堪以告慰委员长者,据近日来的观察,全军官兵无一人有怯敌之色。人人喜笑颜开,努力构筑工事备战。斗志极为高昂,未将即将来临之恶战放在心中。现在厉兵秣马,准备与敌决一死战。”
蒋介石说:“很好,很好,很好!我又从昆明第48师那里抽调了一个战防炮营给你,第74军、第46军炮兵各一部也给配备给你,敌军合围前必至。你好自为之,祝你一战成功。”
蒋介石随即挂了电话。
为给衡阳守军一个下马威,以湖北监利县白螺矶(位于湘鄂交界处,洞庭湖附近)为基地的日本第5航空军在6月22日第一次空袭了衡阳,但随即遭到从广西桂林、柳州,湖南永州、芷江、江西赣州、遂川基地起飞的中美混合空军的战机的反击。在陈纳德的指挥下,这段时间他们正在以每天超过100架次的频率轰炸逼近衡阳的日军。中国的“驱逐之王”高又新也驾驶着战机飞临衡阳,来捕捉日机。
第116师团在岩永汪指挥下,在路上分出作为机动部队的黑濑平一第133联队,命其向湘乡转进,与右路南下的第40师团合围从长沙方向撤下来的中国军队,同时护卫师团的侧背,主力则在6月26日凌晨冲至衡阳西南。黑濑支队切断了由石潭到湘乡间的道路,把退下来的中国军队压到了南下追击的第40师团的正面,随后在涟水附近击溃第73军(两年中第三次被击溃)。6月22日午后,占领湘乡的黑濑联队向着衡阳方向追赶师团主力,这个联队的士兵此时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踏上黄泉路。
这一天,衡阳完成了疏散。
除守军和千余名辅助守城的精壮劳力外以及准备破坏该城重要设施的地方军统组织外,这座城市再无他人。
6月22日夜,湘江东岸的佐久间为人第68师团前锋抵达湘江支流耒水东北岸的泉溪。
饶少伟暂54师少量警戒部队与之接触后,就撤至耒水西南岸。6月23日午后,第68师团开始强渡耒河,遭对岸守军的猛烈反击。
47天的衡阳保卫战由此拉开大幕。
三天前,美国副总统华莱士访问重庆,蒋介石在与之交谈时承认现在的战局危急,但同时又表示:日军的进攻势头将很快被遏制。这当然是外交辞令。实际上,进入6月下旬后,作为基督徒的蒋介石,就开始每晚向上帝祈祷保佑衡阳了。
但上帝无法拯救衡阳,衡阳的荣誉只能靠第10军将士自己去搏取。
但这时候,似乎没人看好第10军。6月23日,重庆的军法执行总监部总监何成浚在日记中记载:“军令部报告战争情况,衡阳业已在倭寇严重威胁下,守军力量甚低劣,敌人不攻则已,否则与长沙必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