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第4/11页)

第二天爬海拔5600米的垭口,凌晨3点就出发,雨雪纷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前面的人走。8点多,太阳出来,我们已到山顶,回头望去,在惊讶中我暗自庆幸。自己已经走过的这段路在正常的情况下应该在路口立着一个牌子:“前方危险,此路不通!”如果当时是白天,我相信可能真的会因难却步。翻越了最高的垭口就是下山路,爬过山的人都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几公里路要用脚尖点地,脚很快被磨出泡。

最后十公里的路,是最崩溃的。从老远的地方就能眼睁睁地看到终点,可就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好不容易走到了安检所,一般来说,过了这里就算转完。我还硬是把最后的那几公里走完了,不,是挪完了。

回到酒店大堂已是晚上8点,我让同行的人赶紧带我回房间。他说:“房间在二楼。”我当时就火了:“谁这么傻!把房间订在二楼!为什么会在二楼!”因为我真的已经没有力气走那几级台阶。

回到北京,我已经可以像很多以前羡慕的朋友一样,在聊天中“炫耀”自己转山的经历。说起途中喝到的酥油茶、帮助过的离队的小女孩和一路走来的风景。在聊天中,说得最多的是苦:走不动路的累、脚上的疼和呼吸的困难。

后来渐渐发现,原来自己更愿意在一个人的时候回忆转山。慢慢明白,无论你与多少人同行,转山注定是孤独的,因为你要完成的是自己与自己的对话。每当身体被逼到极限,疼痛和疲劳交替袭来的时候,你的心却在一次又一次迎来充沛的经历和无限的热情。

我特别喜欢转山的“转”字。

走过山走过水,最后走回原点。

看过山看过水,最后看回故里。

悟过山悟过水,最后悟回自己。

西藏,后会无期

■何怡男 I Do基金志愿者

去转山前,一位转山多次的专业人士提醒我很多注意事项,说得最多的就是高原反应,简称高反。他告诉我,高反的症状有很多,典型的就是头痛欲裂,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得煞有介事,我却不置可否。这缘于我一向对专业人士的怀疑,他们总是大惊小怪,很怕事不够大,譬如医生。

我的轻率让我付出了代价。刚下贡嘎机场,整个身体如飘浮在空中,周围的一切变得异常遥远,我的脚步似乎深陷棉花堆里,想到专业人士的话,我知道这是内地人初到西藏时的基本反应。吃饭时,李总说,不要吃饱,我不太赞同。早上五点起床,空腹向首都机场赶,到贡嘎机场已是中午,肚子咕咕叫,居然还不让人吃饱,真没天理。

我吃得很饱,在回拉萨酒店的路上,我渐渐感觉到大脑沉重,原本想欣赏西藏的蓝天白云的心情,一扫而空。抵达酒店不到十分钟,传说中的高反向我发起了进攻。

首先就是头痛,那种头痛不是我们平常感冒时的头痛,更不是神经性头痛,而是一种你说不出来的痛,好像是你脑子里有个气球,慢慢充气。随之而来的就是动作迟缓,自己真切地感觉到,所有动作都变得慢了。只要稍有一个大动作,心脏马上会砰砰乱跳,使你不得不慢下来。

我这时才想起那位专业人士的话,高反很可怕,深不可测。我想,有时候专业人士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去西藏这件事对我的人生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它使我懂得权威的重要性。

专业人士说,每个人到西藏都会有高反症状,只要适应几天,就会消失。然而,我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在拉萨适应了三天,却越来越重。

那天早上从拉萨出发去阿里时,我都要放弃了。但可能是神山特别想见我,在最后一刻,我还是咬了咬牙,跟着大部队上了有生以来遇到的最艰难的地方——阿里神山脚下。

那是一条漫长的路,我们走了两天,晚上在半路一个破旧的旅馆休息时,我被憋醒无数次,和我睡同一房间的是个医生,我总把他推醒。他以为我痛苦的呻吟是在做噩梦,我气急败坏地告诉他,您这么多年在西藏,难道不知道这是高反症状吗。这位神医说,知道,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你在拉萨都待三天了,怎么还这样严重。

我说,这就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了,向您请教。

神医翻了个身,没有回答我。

吊诡的是,抵达神山脚下,看到神山时,我的症状出其不意的好了很多,倒是在拉萨时,我一位生龙活虎的同伴严重起来。我想,这可能就是因果循环,有些事,你永远逃避不开,只是来早与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