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蒙古大夫(第12/21页)

乌妈对傅翔的伤势其实相当不看好,但见到女儿和这少年说得开心,也发了几许希望之愿。

原来当年达摩祖师在天竺得到佛法真谛后,曾问师尊该去何方传播佛法,他的师尊冥思三炷香的时间,才睁目道:“尔当去世上最繁华之地,亦是罪孽最深之地,又是众生最多之地。但尔此去,须从北向南弘扬佛法,渐进有成;若从南边开始,必遭南方君王抵制,徒劳而无功也。”

达摩乘船到了中国南越地方,时值南北朝时代,南方佛教在梁武帝的支持下发展得相当兴旺,但与达摩的佛法理念不合,达摩在江南各地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精通了汉字汉语,但于弘扬他的佛法却终无进展,这时他便想起天竺师尊告诫他的话,于是在金陵江面施展“一苇渡江”的绝技飘然北上,在少室山五乳峰一个山洞中面壁苦修九年,完成了禅宗佛法的基本宏义,创出了几十种武功绝技。其中有两篇基本内功最能阐示达摩的心法和精神,他便以梵文及汉文刻在洞壁之上,其他的佛教心法和武学绝技则存之于胸,功德圆满地离开了面壁之洞,到了少林寺才书写成册,是为禅宗的初祖。那洞壁里的两篇心法,便是《易筋经》和《洗髓经》。

傅翔把那《洗髓经》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那经文似在阐述佛法,又似在论武学,其具体步骤之第一步要诀,在于训练人要在心与髓之间建立连结管道,成为一种人为的新脉络,可以从心志去驱动,然后再修练发展此一脉络,去与身体内原有的八脉产生互动,重新整理后,使之脱胎换骨,产生新的动力。经书上说,此法如能得其精髓,修练持之以恒,颇有重获新血、再生活气的功效。

但篇中谈到人身八脉,皆是在正常情形下得到新生之动力,而傅翔现在八脉皆处于离散状态,修练此经是否有效,实是未知之数。但此经是唯一不需先以周身真气为基就可修练的心法,傅翔别无选择,便照着《洗髓经》练习起来。

傅翔之于武学实乃百年罕见的奇才,他一开始练功便如进入另一世界,周遭任何动静都不再打扰他。阿茹娜知道,此乃傅翔生死存亡的关键,便对乌妈说:“傅兄弟练这功夫,如能顺利驱动他身上脉络,药疗就有希望。但他以目前状态来修练,万一出了差错,恐怕会立即死亡……”

乌妈点头道:“妈这边准备好利刃及针刺工具,一有异状,就用我们蒙古放血正脑之术急救。你去找巴根那娃儿,向他讨一点小花的蛇毒,咱们配置一点救脑的大凉之剂,以防小哥儿练得走火入魔。”

阿茹娜知道妈妈见多识广,虽对傅翔练的《洗髓经》并不懂得,但知傅翔尝试要以己力强行整治离位的脉络,如果不成,第一危险之处便在脑部。巴根那条“小花”,原是漠北产的一种稀世毒蛇,蒙古人却发现此蛇的蛇毒是去热保脑的圣品。

当年有蒙古人带了四条这种“大漠石花”蛇来到此地,后来或许因为气候及水土不适,陆续死了两条,另两条却逃出蛇笼成了野蛇。前年巴根抓住一条幼小的,便当作宠物一般呵护喂食,竟然就把小花养驯了。巴根这孩子孤苦伶仃,全赖阿茹娜保护照顾才得活命,由于阿茹娜不许小花进屋,巴根便将小花养在一个无人的小土地庙里,这条花蛇居然养成嗜爱燃香的气味,性子也变得温驯,完全不像牠凶恶的外貌。乌日娜却知道,这种稀奇毒蛇的毒液是入药的珍品。

傅翔废寝忘食地苦练《洗髓经》,每天都看不出有什么进展,当他歇息进食时,阿茹娜与他说话他也不回答,便跟傻了似的,只有巴根替他接屎接尿时,他会说声谢谢。乌妈看这情形不妙,每日利刃银针准备好了,巴根的蛇毒也取来了小半杯。

到第四天黄昏,阿茹娜走到矮床旁,拿条温布巾准备替傅翔擦把脸,傅翔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道:“阿茹娜姐姐是仙女,谢谢仙女。”说着便自己爬着坐了起来。阿茹娜尖叫一声,大声喊道:“傅翔,你好了!”她一把将傅翔抱在怀里,两行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傅翔轻拍阿茹娜的背,柔声道:“阿茹娜,谢谢你们!我没有好,只是能动了。”

阿茹娜自己也不知道,傅翔这一个从天上摔下来的陌生人,自己从一见面便感到一种无比的吸引力,要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要想跟他亲近。这种感觉是她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可惜这个人从见到的第一眼便被伤得九死一生,几日以来自己心中只有一件事,便是要救活此人。在绷紧的心情下,傅翔的每一个动静都牵动她的情绪和思虑,这更是毕生未曾有过的经历;待到傅翔毫无预警地突然坐了起来,她也突然有如情绪崩溃般,一把抱住了这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