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乾坤一掷(第12/15页)

章逸道:“不仅如此。那神秘客虽然难缠,咱们可以引开他……”一面从掮袋中掏出第二个扁薄的白布包,打开来看时,包中也是一张面具,方冀凑近一看,发现那面具竟然与自己的长相有七分相似。

他讶然问道:“你要假扮成我去引开敌人?”章逸笑道:“这面具是这三天赶造出来的,一则快工出不了细活,再则全凭记忆雕琢,造的不能十分逼真。不过到要用的时候加上一把胡子,黑夜中大约也能蒙混一时。那神秘怪客反正没有见过军师,主要是骗鲁烈、马札他们上当。”

方冀初觉他用面具偷天换日的计策来办这件大事,实在匪夷所思,但细思之后,渐觉这是唯一可行之策,而且许多细节都已事先仔细考量过,好像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不禁对章逸的筹划多了几分信心。

章逸拿起两张面具,继续说明此计的细节:“咱们设想,到那时军师一出手,不管成与不成您务必拔身就走,这时皇宫警报大作,传到宫外。军师若依照既定步骤退出皇宫,我就能算好时间从屋顶上突然抢先现身,此时军师也正好从乾清宫的西侧檐下潜出……”

章逸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放慢速度一字一字道:“此时,有两种情形可能发生:如果那神秘高手出现了,我会左右逃窜引他向南线追去,军师立即向北往玄武湖、锺山奔去;第二种情形,如果那神秘高手没有追来,您就迅速过来追我。这时您戴着章逸指挥使的面具,而我是方军师的模样,您当然‘责无旁贷’要来追捕刺客。”

方冀笑道:“那就成了你在前带路,领我逃走。”

章逸把手上两张面具左右互换,轻轻放在桌上,低声道:“正是。军师,此计如何?”

方冀皱眉道:“若是第一种情形,那神秘高手追你向南而去,我就算北奔侥幸脱身,你又怎生自保?”

章逸道:“军师问的是一针见血。我仗着地头熟,只要逃出城墙,谁也抓不住我。”方冀见他说得信心十足,不禁有些怀疑,便问道:“出了城你往何处躲?有人接应?”章逸笑道:“出了城墙我就跳河,护城河底有一个暗门,从暗门可入地道。我又走回城内,谁抓得住我?”

方冀听得口呆目瞪,道:“章逸,你不是在说笑?”

章逸正色道:“军师放心,我把这些都摸得一清二楚,这性命交关的大事岂能说笑?军师呀,我为这一天已准备了整整十五年了。”

方冀忍不住再问:“那如果是第二种情形,怎脱身呢?”

章逸道:“您在后面追我,咱们加速越过城墙,一到‘中和桥’头,军师您就趁黑跳下,秦淮河中自有小船接应,您就换装恢复方军师的模样随船而去。咱也恢复原貌,率领跟上来的锦衣卫沿着‘正阳门外大街’一路追下去,追到天亮,终于把军师给追丢了。”

方冀奇道:“秦淮河下有何人接应?”章逸道:“至正二十三年鄱阳湖之战,率领明教水师攻打陈友谅主帅船的陆镇,军师可还记得?”方冀喜道:“‘赛张顺’陆镇?怎么不记得!他还活着!怕也有近六十岁了吧,当年他才二十出头呢!”章逸道:“陆老爷这些年来只是秦淮河到扬子江一带的一个老渔夫,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他的英雄事迹。军师来此的大事,我只告诉他一人。”

方冀喃喃念着陆镇的名字,不禁老泪盈眶,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凑近地图道:“好,咱们再说些细节……”

两人在烛光下又谈了许多,方冀对这个大计画的每一步都彻底了解了。他闭目想了一会,以他明教军师的智谋及经验,竟然找不到一个破绽,虽然其中有一两处没有必然的把握,需要几分运气,但也都是极为合理的推测。他睁开眼来,抱拳对章逸道:“老弟啊,你这计画好,军师我是服了!”

章逸忙道:“岂敢,岂敢。计画再好,还得天时地利人和,正巧皇帝老儿受了风寒病倒在床,整天窝在寝宫中,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方冀握拳,低喝一声:“好!”

章逸道:“我这就告辞,明晨我会把衣帽等其他所需之物送来。军师明日千万留在客栈不要外出,我的下属已经在怀疑,那个突然出现的郎中整日穿街入巷也不好好卖药。”

章逸告辞匆匆离去。方冀一面喝着苦茶,一面把所有的细节再重新想过一遍,然后将各种重要事物收拾好,从枕下再次拿出那柄短剑,想到自己一生行走江湖从来不用兵器,如今欲成大事,却要靠这柄短剑了,不禁叹了一口气。他缓缓抽出剑来,烛火闪烁下凝视着剑身反射的光芒,虽然没有喝酒,却有些醺醺然了。

京城整日乌云密布,似将降大雨,却始终只闻雷声不见雨落。方冀扮成章逸,准戌时进了午门,午门前一个带刀侍卫和一个锦衣卫都是章逸的熟人,方冀依照章逸地图上的加注,跟两人热络地打个招呼,按例行规矩报了名字和当日口令,亮了腰牌。那姓王的锦衣卫问道:“章头儿风寒可好了?”方冀天生声音沙哑,这时压低了嗓音嘶声道:“嗓子还没好。”另一个姓杨的侍卫道:“皇太孙他们才进去不久,今晚可能要搞到半夜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