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避难所 第十三章 麦克兰诺赫(第7/11页)
这个黝黑健壮矮小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平静答道:“我要跟那个年轻人阿布索伦去温特沃思留意附近的动静。如果有英国士兵朝这边过来,我就把他们解决掉。有时间的话,我会看着你和他一起躲好,然后带着三匹马,骑出去把人引离庄园。庄园里有个地窖可供躲藏,只要他们搜查得不太彻底。”
“要是没时间躲呢?”我眯眼看他,逼他回答。
“那我就杀了英国人,把你带走。”他立刻回答。“就算你不肯。”他补充道,露出一抹邪笑,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突然开口,他停下脚步,“你有多出来的短刀吗?”
他杂乱的眉毛上扬,不过手毫不迟疑地摸向腰带:“你需要吗?喏!”他看一眼那豪华气派的门廊,还有彩绘天花板和摺麻布镶板。
我的匕首套已经磨破了。我接过他给我的短刀,插入背后短外衣和上衣之间,我看过吉卜赛女人这样做。
“有备无患,不是吗?”我平静地说。
准备完成后,我尽量温柔地检查伤口,评估受伤的程度,决定该做些什么。当我碰到一个受伤特别严重的地方时,詹米突然用力吸气,不过双眼仍然紧闭,让我慢慢沿着每个骨头和关节摸,记录骨折和脱臼的位置。“对不起。”我喃喃地说。
我也拿起他没受伤的手,仔细感觉两手每根指头的差异。没有X光设备和临床经验,我只能凭感受寻找损毁的骨头并校准。
第一个关节没什么大碍,但是第二个指骨碎了,我想。我用力下压,确定碎裂的长度和方向。受伤的手一动也不动,但是未受伤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对不起。”我又喃喃地说。
未受伤的手突然脱离我的掌握,詹米用手肘撑起身体,把嘴里的皮革吐掉,看着我,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外乡人,要是你每弄痛我一下都要道歉,那你今晚会搞很久。你已经拖了一点时间了。”
我看起来一定吓傻了,因为他伸手要碰我,却中途停住,痛得缩了一下。不过他忍住痛,坚定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想弄痛我。不过你我都没别的选择,而且也没必要多一个人承受痛苦。你做该做的事,有必要我会大叫。”
他把皮革放回嘴里,凶猛地对我露出紧咬的牙齿,接着故意慢慢挤出一个斗鸡眼。他这个样子,就像神志不清的老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
我双手遮住嘴巴,满脸通红,看见安娜贝拉夫人和其他仆人惊愕的表情——他们站在詹米后面,自然没看见他的表情。马库斯爵士坐在床边,稍微看见了,嘴巴在络腮胡子里咧出微笑。
“还有,要是英国人在这之后出现,我想我会求他们带我回去。”詹米说,又把那块皮革吐出来。
我把皮革捡起来,放进他嘴里,把他的头推回到床上:“小丑,自以为是。逞英雄。”不过他确实让我放松了一点,我也能更冷静地工作了。如果我又看见他身体痉挛或脸部狰狞,至少不会再那么难过。
我开始全神贯注,把所有心思都放到指尖上,评估每一道伤口,决定怎么把破碎的骨头放回去。还好拇指伤得最轻,只有第一个关节有单纯的骨折,那可以完全复原。第四指的第二个关节完全不见了,我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摸过那根指头时,只感到软软的骨头碎片咯吱作响,詹米呻吟出声。这没的救,只能用薄木条固定,然后希望发生好事。
中指的复合性骨折最难处理。那根指头可以拉直,把凸出的骨头推回肉里。我见过这样的手术,不过是在全身麻醉和X光的引导下。
要重建一只破碎而失去形状的手,眼前有更多技术困难。我现在明白医生为何很少为自己的家人开刀。医疗过程中有些事情要狠得下心才能完成。对患者的疼痛麻木不仁,是完成治疗所必需的。
马库斯爵士默默拿张凳子到床边。我绑完绷带的时候,他庞大的身躯自在地坐下,握住詹米完好的手。“我来握住你的手,小伙子。”他说。他已经脱掉熊皮,灰白色的头发整齐地在后面绑成一束,不再是森林里吓人的野人,而是穿着朴素的中年人,络腮胡子修剪齐整,有着士兵的举止风度。我正为下个步骤焦虑不已,看到他严肃地坐在那里,便安下心来。
我深吸一口气,祈求自己能够对疼痛麻木不仁。
整个过程漫长可怕而令人不安,不过也令人着迷。有的地方,比如那两根只有单纯骨折的指头,用薄木条固定非常容易。其他地方就没那么简单了。在我处理中指的时候,詹米叫了,而且非常大声,我用很大力气把固定好的骨头推回皮肤里。我迟疑过一秒钟,心里烦躁不安,不过马库斯爵士静静催促我说:“继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