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明风,或曰索尔斯比仙桥落成记(第11/14页)

又过了一会儿:“但这需要大量的石头!”

几分钟后,科尼利厄斯和朱庇特降落在索尔斯比对岸的河边。

“嗯,”科尼利厄斯低声说,“和我想的一样!桥还没建起来。”

科尼利厄斯眼前呈现出一片最离奇的建筑工地。无数的木材和石材堆放在岸边,而且随时还有成队的马匹拉来更多。到处都有工人在忙碌。其中一些牵着马,另一些在发号施令,还有更多人举着灯火,把它们挂在树上。奇怪的是,这些人都穿戴着怪模怪样的睡衣、睡帽、外套和裤子。有个家伙急急忙忙赶来索尔斯比,居然穿着他老婆的裙子和无边帽,可他并不介意,提起裙角就干上了。

在这些忙碌的人中,有两个人站在一边专心谈话。“你是建筑师吗?”其中一个说着,朝科尼利厄斯大步走来,“我叫约翰·阿尔弗雷顿,诺丁汉的石匠。这位是维克莱先生,大名鼎鼎的工程师。我们等你来告诉我们这是要修什么。”

“都在这儿哪!”科尼利厄斯举起那本书(詹巴蒂斯塔·皮拉内西的《想象的监狱》)。

“哦,是要修监狱吗?”

“不,只需要修桥。”科尼利厄斯指着图中一座大桥,它旁边就是座死气沉沉的监狱。他抬起头,忽然看见对岸有一群怪里怪气、安静得可怕的人。“那些是什么人?”他问。

阿尔弗雷顿先生耸耸肩:“任何时候,只要有勤劳的人在工作,就总有闲人在旁边看着。先生,你最好别去管他们。”

一点钟的时候,河面上搭起了巨大的木质脚手架。脚手架上挂着很多火把、灯笼和蜡烛,它们发出的光芒照亮了索尔斯比的房子和那些围观的人。小镇旁边仿佛停着一只圣保罗大教堂那么大的萤火虫。

两点钟的时候,亨利·科尼利厄斯感到万分失望。因为河流太浅,容纳不下皮拉内西的桥。他建不出原先设想的那么高的大桥了。但是石匠阿尔弗雷顿先生对此毫不介意。“别着急,先生,”他说,“维克莱先生会做些改动的。”

维克莱先生后退了几步。他把假发推到一边,这样就更方便挠头了,随后他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画了一番。

“维克莱先生满脑子好点子,知道怎样帮我们建成大桥。”阿尔弗雷顿接着说,“维克莱先生在北方修建了很多著名的运河和高架桥。他是非同寻常的天才。他不善言谈,可他却承认他对我们的进展表示满意。噢,很快就能完工的!”

四点钟的时候桥修好了。两道半圆形的石拱横跨在河上,每一道都砌着未经打磨的石头桥栏。大桥造型古雅、气势恢宏,颇具意大利风格。它在伦敦必然会非常引人注目;在索尔斯比,它更是睥睨着周围的一切。可以这么说,再不会有人对这镇子瞅上一眼;大家眼里除了这座桥,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两道石拱之间竖着一块石牌,上面刻着很大的字:

THOMAS BRIGHTWIND ME FECIT ANNO DOMINI MDCCLXXX[9]

大卫一整夜都在问镇上的人有没有看见汤姆哪儿去了。桥一修好,他又跑去问工人们。其中一个舒了口气,睡眼蒙眬地低声说:“玛丽,孩子哭了。”另一个衣着时髦的青年,用手撑着头说:“戴文菲尔德,把酒给我,给这位好伙计。”还有个戴着灰色假发的人,除了喃喃念叨数学公式,还不停背诵着曼彻斯特各大桥梁和高架桥的长度与高度的数值。

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照下来,整条河都变成了银色。大卫抬头一看,发现汤姆正大步从桥上走过。他手揣在裤兜里,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气。“她太美了,我的桥,你说是吗?”他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加上一些深浮雕作品,表现上帝送来西风、天使、蝎尾狮、独角兽、狮子、鹰马兽以助我灭敌。你觉得呢?”

“不用了,”大卫说,“这桥本身就很漂亮了,不需要额外的装饰。你为这些人干了件好事。”

“是吗?”汤姆对这点全然不感兴趣,“老实说,我仔细想了想你昨天的那些话。我的孩子们确实很傻,他们大都游手好闲,不过今后我也许会让他们担负起责任,或者干些有益的工作,谁也说不准。也许他们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东西呢。”[10]

“真是太好了,”大卫亲了亲汤姆的手,“完全是你的作风。当你决定你给儿女们做出表率的时候,我们最好坐下来讨论一下究竟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哦,”汤姆说,“我已经开始做了!”

他们回到索尔斯比去牵马,方才得知温先生的仆人从林肯回来了,带来了蒙克顿先生于昨夜去世的消息。(“你看,”汤姆轻描淡写地说,“我跟你说过他真病了。”)仆人还说,英格兰药剂师、苏格兰医生和爱尔兰方士三个人一整天都在客厅里一起聊天、打牌、喝雪利酒,连蒙克顿先生去世都没能打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