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古平原想出了利国利商的法子,却将自己送上了法场 (第17/19页)
“现在走,那和没来又有什么区别。”白依梅已然不是当年那个私塾先生的女儿了,她目光一闪,扬声冲着吴师爷道,“请你回去和总督大人说一声,今日之事实在冒犯了。古平原是我的好朋友,人在江湖,不能不讲义气,他真做了伤天害理之事,那随便官府处置,掉了脑袋我来收尸便是。可要是胡乱冤枉人,那我绝不会坐视不理。还是那句话,请大人重审此案。”
吴师爷说得唇焦口裂,怎奈白依梅寸步不让,他只好拧着眉头回去复命。此时城中大队人马已经赶来,将法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连古家人都被赶了出去。古平原见状埋怨道:“吴棠本就不讲道理,当着这么多人还要维持官威,他要是命人围剿,你这几十人还不是等于送死嘛。”
白依梅却像是心里有底,很沉着地说:“就凭‘漕帮’这两个字,就有本钱和吴棠讨价还价。要知道这里虽然只有几十个弟兄,可是漕帮上上下下十万之众,他不敢胡来的。”
“那就是连江老帮主都牵连进来了,唉!”古平原听了心中更是难安。
白依梅一直神情自若,闯法场救人不过像是在自家花园里走了一遭,那份泰然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只有听到古平原这句话时,方才不自然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不会牵累到他老人家的。”
吴棠得知白依梅寸步不让,气急败坏之余只好命人叫来附近的地保甲长,要求严密封锁消息。此外他又调了两千士兵,围了大中小三个圈子,确保这些人万难突围而去。眼见天色昏黑下来,吴棠恨恨道:“本督就看你们能强硬到几时。”
“大人,要不然先回衙门歇息。”吴师爷知道他身虚体胖不耐久劳。“歇个屁!”吴棠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勉强在附近找了户民宅暂时安歇,总督衙门签押房里的几个师爷闻讯也赶了来,七嘴八舌出着主意。有人说找个神箭手,趁漕帮中人不备,一箭射杀古平原,人既然死了,白依梅不退也得退。还有人说干脆假作让步,趁他们放松警惕,在饮食里下蒙汗药,把人都蒙晕了。最离谱的一个主意是钱谷师爷出的,他说挖一条地道直通法场,看准古平原的位置,以深坑陷之,再将人用地道运出来。
吴棠气得指着这帮师爷的鼻子,破口大骂:“本督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仓促之间到哪儿去找李广、养由基?那些人要是不一起吃喝,蒙汗药顶个屁用!还有挖地道?你当是三岁小孩在耍把戏吗,人在地下怎么能找准位置!再说那古平原绳索已解,他要是走来走去,你也在地下挖来挖去?你当你是兔子不成!”
一顿饭的工夫把几个师爷骂得狗血淋头,个个红着个脸躲到一旁,心想这事儿本就出奇,大清开国以来,不是没遇上过劫法场的,可是堂堂总督心有顾忌,不敢与匪徒正面交锋,这倒还没听说过。你身为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封疆大吏,既然不肯动用武力,那也就难怪咱们出这样的点子,既然不听,那咱们也就只好听令行事了。反正一旦出了事儿,摘顶子的是你吴棠,我们当师爷的换个东家便是,犯不着和你顶真。
倒是吴师爷出了个主意,让吴棠很是动心。他说干脆趁天黑把人全杀光,除了古平原外其余人都毁尸灭迹,就说是畏罪潜逃了,这样既不用上报刑部,也不必担心漕帮生变。
吴棠正在认真思考成破厉害,吴师爷又道:“这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只要走脱一人,就是天大的麻烦。何况在场官兵众多,难保没有人会漏出风声。”
吴棠心烦道:“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嘛,既然如此,到底该怎么办呢?”
“还是要劝那姓白的女人收手才好。”吴师爷转了转眼珠,“她如此孤注一掷,想必与古平原有什么特殊的渊源,看来此女很重情义,咱们何不从这一点上来打动她。”
吴棠不解地看着他,吴师爷微微一笑:“她是江泰的干闺女,咱们把江泰找来,让他劝一劝。大人莫怪我说实话,眼下这事儿是麻秆打狼——两头害怕!咱们怕被朝廷降罪,妨了大人的前程,可是江泰难道就不怕漕帮被人说成造反谋逆吗?他是一帮之主,不会为了一个古平原将十万帮众置于险境。”
“万一此事江泰是主谋呢?”
“不会。大人你想啊,要是江泰是主谋,漕帮怎么会才来这几个人,而且连后援都没有。这分明是此女自行其是罢了。”
“有理有理。”吴棠一听就知道这确实是围魏救赵的好计策,只要江泰一到场,事情便可有所转机,当下立刻派人拿着总督的札子去请江泰。
吴棠和几个师爷在商量,那边镇上古家的人也在紧张地议事。今天法场上的事儿实在太过出人意料,先是古平原宁死不肯喊冤,这就让人琢磨不透,再一来,与他交恶已久的白依梅,居然舍命相救,为了古平原,不惜率人闯法场,持刀与总督相对,这更是把人瞧得目瞪口呆。在场这些人,除了彭掌柜之外,其余人都是深知白依梅的,特别是古家兄妹,打小与她一起长大,做梦也没想到那个温柔可亲的大姐姐,有朝一日会领着一群粗豪汉子舞刀弄枪对抗官军,闯法场救下自己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