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古平原想出了利国利商的法子,却将自己送上了法场 (第15/19页)
问斩都是午时,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喊道:“来了,来了。”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都向镇子那边看去。
果然先是漕标马队分成两排从大路上疾驰而来,到了法场之后左右一分,自然而然地将整个场地围了起来。随后便是一整队持枪官兵小跑着将法场外的道路隔开,不许人群靠近囚车的行进路线。
这时一辆马拉的木笼囚车才缓缓过来,周围有二十名手握钢刀的官兵警戒。再往后是一辆八抬大轿,大家都知道,里面坐的当然是漕督吴棠,贴出的告示已然写明了,吴棠要亲自监斩,为民除害。
此刻吴棠得意洋洋地从轿中出来,登上早已搭好的监斩台,坐于太师椅上,抬眼向四面八方看去,见来的乡民不少,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望了望天,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巳时三刻。”
“还有一刻钟便到午时。给犯人倒杯断头酒,让他的亲属出一个人来诀别。”吴棠吩咐一声。
古平原素不善饮,这杯酒也摇头未喝。中军便向场边喝道:“谁是犯人的亲属,可以出来一个与他说两句话。”
古家这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知道今日必定无事,可是真要出面都觉得脚下有千斤重,古平文试着挪了一下脚步,常玉儿喊住他:“二弟,还是我去吧。”
就这样,在几百人众目睽睽之下,常玉儿缓缓步出,来到法场中间。古平原望着她,忽然笑了笑,自嘲道:“玉儿,在陕西是第一次,陪我出关是第二次,算起来,这是你第三次看着我死到临头。”
“要不怎么是夫妻呢。”常玉儿也是微微一笑,“你忘了,还有在黑水沼那次。这么多次都能死里逃生,你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福气再深,终有用完的那一天。”古平原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他想嘱咐一番却觉得句句都难以开口,终于只是说道,“玉儿,今后凡是你觉得对的,尽可做主去做,我想二弟和小妹也一定会听的。”
常玉儿心里忽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仔细注视着丈夫的眼睛,古平原却在回避她的目光。
“古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难道……”常玉儿惊疑不定地问,“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你说啊,我是你的妻子,你不可以瞒着我。”
古平原低着头,心中痛苦无比,忽然觉得此时多活一刻便是折磨,还不如一刀斩讫来得痛快,他不再理常玉儿,转而向监斩台大声喊道:“午时到了,为什么还不行刑!”
“嗬,这本督还是头一次见,只见过犯人临刑畏死,拖延时刻,却从没见过有犯人催促行刑,可见此人如何凶顽。”吴棠睁大了眼睛,喝道,“来,请王命旗牌!”
就见四个身穿号衣的旗牌官,肩扛双杠走了过来,上面是一座黄杨木刻的龙亭,里面供着一面二尺六寸长的蓝缎长方旗和一面七寸五分大小的朱漆圆形椴木牌,旗和牌上都有满汉合璧的一个金色‘令’字,上面钤着兵部的大印。这就是所谓的“王命旗牌”了。
有清一朝没有尚方宝剑,为了颁给总督可以便宜行事的特权,皇帝特赐予“王命旗牌”,如果遇到重大案件,必须立时弹压杀人,便要动用这样东西,过后要细细呈文,将不得不用王命旗牌的理由以奏折的形式向皇帝禀报。如果确属滥用,那么将会受到申斥、降级甚至被收回这项特权。
吴棠一脸肃穆,在鼓乐声中向龙亭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礼,站起身来,负责办差的清河县刑房书办,已带着斩标在旁伺候了。吴棠站着用朱笔在斩标上一抹,将笔一丢,场外随即轰然放炮。
大家都知道法场的规矩,“炮响三声,人头落地”。原本讲好的,吴棠勾朱之时,古平原就要开口喊冤,可是他迟迟不语,眼见刽子手拿着鬼头刀,已经在他身后站好了位置,古家这边的人可都急了。
“东家这是怎么了,这时候还不喊出来,再不喊就晚了。”彭掌柜紧皱眉头,连连道。
“难不成忽然哑巴了。我替他喊!”刘黑塔道。
郝师爷气得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你喊管什么用,要犯人亲口喊冤才行。”
“大嫂,大嫂!”古雨婷忽然喊出来,大家这才发现常玉儿站立不稳,已然倒在了古玉婷的怀里。
常玉儿只觉得浑身冰冷,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半闭着眼,喃喃道:“他不会喊了,不会了。”
“啊!”众人再将目光投向法场中,就见古平原双目紧闭跪在地上,真的便是一副瞑目待死的样子。
“嘿,古大哥,你这是犯的哪门糊涂啊!”刘黑塔都要急疯了,一面去拽腰间的链子鞭,一面要硬闯法场救人,郝师爷手疾眼快一把把他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