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古平原想出了利国利商的法子,却将自己送上了法场 (第18/19页)

“事情虽然紧急,越急越不能乱了方寸,胡乱下手只会越弄越糟。”郝师爷坐在窗边一把雕花椅上,皱着眉道,“依我看,古老弟不肯依计行事,那个白依梅又斜刺里杀出来救人,这两件事儿彼此关联,莫不是他们二人事先商量好的。”

郝师爷这一说,众人都把嘴巴闭上,尴尬地偷眼看着常玉儿。常玉儿回想起白天,自己被官兵驱离法场,远远望向丈夫,他也正看着自己,目中都是歉意。这么说,他真的事先知情?“不,不会的。”常玉儿脱口而出,“诀别”之时古平原说的那两句,事后想来字字都是遗言,他确是有心赴死,但却不知道白依梅会来救他。

“这就真是怪了?”听完常玉儿说的话,郝师爷直摇头,啧啧连声,“古老弟做事一向出人意料,我不信他会为了这桩没做过的案子宁肯背上骂名而死,既然这样,恐怕就别有内情了。”

“嗨,猜什么内情啊。”刘黑塔直拍大腿,“原本说好的,喊冤重审,请曾大人主持公道。现在弄了个满砸。什么内情不内情,等把人救出来,见了面一问不就都知道了。”

“这还用你说。”古雨婷嗔怒地白了他一眼,“你这么喜欢抢别人的话,那倒是说说看,怎么把我大哥救出来?”

大家都以为刘黑塔必定哑口无言,谁知他却洋洋得意地一拍胸脯:“我早就想好了。既然已经动了刀子,那就绝无善了,干脆找一票人由我带着,里应外合杀进去,把人抢了就走。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众人都叹了口气,把脸扭过去不搭理他,只有古雨婷没好气地说了句:“白姐姐带了几十个人,围住法场的官兵足有几千,你想硬拼?那几千人每人吐口水就能把你淹死。”

彭掌柜见大家都不说话,斟酌着开口道:“刘大爷有一件事倒是说对了。他说此事绝无善了,唉,劫法场,而且是这么大案子,还是当着漕运总督的面,官府岂肯善罢甘休。万一吴棠面子下不来,命人蛮干,那这几十人还不够给人家磨刀的呢。”

“说到底,这才是最让人想不透的地方。”常玉儿咬着下唇,“吴棠贵为总督,竟然对漕帮的这几十个人一味退让,要知道,古大哥不是人质而是待斩的囚犯,怎么吴棠却仿佛投鼠忌器,不敢动手呢?”

“这有什么奇的。他不是顾忌古平原,而是担心坏了自己头上的红顶子。”正在此时,有人排闼直入闯了进来。刘黑塔本来蹲坐在椅上,腾地一下蹦到地上,虎目圆睁,刚要喝叫便忽然一怔:“是你?”

“几位可还记得我?”苏紫轩落落大方地扫了一眼屋中众人。谁能忘了这一脱手便是百万银子的俊雅公子?要不是他慷慨解囊,古家盐铺早就被李钦收走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苏紫轩向常玉儿微微一笑。

常玉儿自然也没忘记,她独居徽州镇上古家杂货铺时,便是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找上门来,给了一笔银子,说是欠古平原的债。后来她曾问起此事,记得古平原的表情很是复杂,只说了一句:“想不到她还是个有心人。”就再也什么都没说。

“记得公子姓苏,请坐,不知深夜到此何事?”常玉儿虽然摸不透他的来意,而且觉得丈夫并不喜欢与他打交道,但这人几次上门来,并没有恶意,反倒是帮古家解了围,自己当然也不能缺了礼数,于是让座奉茶。

苏紫轩也不客气,居中而坐。她这一向都在苏州,为的是办一件四两拨千斤的大事,所以连月来闭门不出。古平原出事,她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四喜憋闷,出门到街上走了一圈,听做买卖的人说起,才知道古家盐铺的东家犯了大罪,要在清江浦被当众处斩。四喜听完一点都不敢怠慢,赶紧回来禀告苏紫轩。

苏紫轩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虽然四喜看出这位小姐对古平原比对任何男人都不同,她视其他人皆为草芥,无非是帮她成事的工具而已,但是面对古平原,苏紫轩却每每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乱了心神,无法像往常那样冷静从容。

这一次也是如此,她得知此事后,立刻带着四喜,雇了一辆马车赶来清江浦。虽然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不过也是为了将来之事,古平原能派上大用场,自己在他身上花了大本钱,不能不理此人的死活。

但是她心里清楚,听说古平原即将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也直落下去,仿佛看见了一样再也无法复制的珍贵瓷器,正在向地面掉下。那刹那间的心悸,不是衡量了利益之后才产生的,而是来自一份早就存在心中的牵挂。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对此苏紫轩也是心中暗自苦笑,不要说大仇未报,就算是心愿达成,她此生也早已不存与人共结鸯盟之念,宁可孤身一人。所以无论古平原是怎样的男人,苏紫轩都不许自己再多想一步,更不会让他影响了那眼看就要完成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