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做个好人便好 (第8/13页)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将来见不得英王?”白依梅听得又气又恼。
“哼,你自愿做了僧妖头的小老婆,这事儿尽人皆知。怎么,僧格林沁死了,你又爬到谁的床上去了?是不是曾家兄弟啊,日子有单双,你大可以隔一天陪一个嘛。”
白依梅气得浑身发抖,身边的张皮绠更是怒喝一声:“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不然别看是天国的王爷,我也照样揍你!”
“你又是谁?”杨福庆翻了翻眼皮,傲然问道。
“捻子!”
“捻子?你是张宗禹的部下。”
“对,僧格林沁的头就是我砍下来的,这仇是我帮英王报的。”张皮绠骄傲地一扬头。
杨福庆哪里肯信,回头哂笑道:“吹牛皮谁不会呢。我还说昨晚上起坛,用飞剑杀了紫禁城里的同治呢。”他身后的弟兄同时哈哈笑了起来,张皮绠气得攥紧了拳头,可他确实口说无凭,真想冲过去打一仗。
“哇、哇……”这时帐中忽然传出娃儿的哭声,谁也没想到在此时此地会出现这种声音,把杨福庆及一干手下个个惊得心中一跳。
白依梅脸色煞白,紧咬着下唇,俯身从地上拎起一个大篮子,上面虚虚地铺着一层薄被。
“辅王,你记得到寿州城的前一天,陛下请你们几个老兄弟吃酒是为什么?”
白依梅这一提,杨福庆想了起来,那一晚陈玉成兴致意外地好,本来因为要投向苗沛霖,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陈玉成却酒量甚宏,不住执杯劝酒。敬了一圈之后,才说今天这酒大有名堂,原来英王妃已经身怀六甲,就在这一天,夫妇俩定好了孩子的名字,决定取名为陈全广,全是保全的全,广是广西的广,是希望大军投降苗沛霖后,以广西老弟兄为首的太平军能够得以保全。
杨福庆一念及此,呆呆地看着白依梅揭开那层薄被,露出一张粉嫩的婴孩小脸,正在篮子里手舞足蹈,皱眉哭着。
“他、他叫什么名字?”杨福庆其实已经知道了,望着那张像煞了陈玉成的国字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是男娃?”
“是,按着他的遗愿,取名叫全广。”
“我抱抱,让我抱抱。”杨福庆恳求似地伸出手去,颤抖着接过孩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都来看看,这是英王陛下的孩子,老天有眼,英王有了后人了。”
他四面望着,大家伙都围拢过来,看着这孩子就仿佛又见到了英王那刚毅的面孔,不少人都背过身去拭着眼泪。
说也奇怪,这孩子被陌生人抱着,反倒不哭了,瞪着漆黑的眼睛,好奇地望望这个,瞧瞧那个。过了好半天,杨福庆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他茫然地问白依梅:“你在僧格林沁大营里,这孩子怎么没遭清妖的毒手?”
白依梅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帮我的忙,孩子一生下来就说按在水缸里溺死了,其实是调包了出去。”帮忙的是苏紫轩,以她的智计,做这样瞒天过海的事情易如反掌。
“你既然知道这孩子的名字,也就应该知道这名字里包含的意思。英王陛下一心想保全他的部下,我是他的未亡人,既然已经替他报了仇,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帮他完成遗愿,把你们都救出去。”
杨福庆越听越糊涂,迷惑地望着白依梅。张皮绠充作护卫以来,对这位“英王妃”的事儿知道了许多,他口舌便利,一顿饭的时间便把白依梅如何忍辱负重,先是激怒僧格林沁杀了苗沛霖,后又与捻子配合,将其拖在曹州高楼寨,让捻子杀了一个千里回马枪。
“我就是追着英王妃留的暗记,才在那百里青纱帐中撵上了僧妖头,一刀把他砍了。”张皮绠望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众人,得意一笑,心说这你们可信了吧。
杨福庆当然信了,他也是打了十几年仗的人,边听张皮绠口沫横飞,边在心里画图,还没等听完就知道僧格林沁之所以兵败高楼寨,完全是因为阵前失机,而这个功劳除了是捻子兵贵神速之外,倒有一大半要记在白依梅的头上。
“哎呀!”杨福庆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单膝向地上一跪,“英王妃,我老糊涂了,方才多有得罪,这真是百死莫赎,百死莫赎。”他懊恼极了,忽然从绑腿里抽出一把尖利的攮子,冲着自己的大腿就扎了下去。
白依梅惊呼一声,张皮绠离他最近,反应也是最快,一俯身拉住他的手,却是晚了一步,那攮子已然扎进去了半寸。
“辅王,你万万不可如此,你们都是英王陛下的老兄弟,就算说错了什么,我又怎么会怪你们。万一你伤了性命,英王他地下有知,一定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白依梅拿出手绢,一边为杨福庆包扎,一边报以责备的目光。
杨福庆长叹一声,再看看那篮中的小婴孩,脸上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