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价不高,也能成交 (第15/20页)

江泰长叹一声点点头:“漕帮一百二十八帮半,他是通海一帮的帮主。这些年我身子不好,其实大半时候倒是他在替我理事。”说着眼中露出凌厉的杀气,问抬尸首进门的两个人,“继成是你们的引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两个人也不起身,就跪在地上,语带哽咽,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古平原站在角落,始终没离开。他也知道漕帮家规森严,开香堂的时候绝不许外人在场,可是今天不同,这是突如其来的事情,自己此前就在厅中,不算擅闯,且不说与江泰的生意还没谈完,就是白依梅的事情他也想弄个清楚,所以思来想去,干脆假作痴呆,站在一边听着。

地上这具死尸名叫徐继成,是漕帮中仅次于江泰的头面人物。漕帮帮众甚多,所以下面还根据所处地域水道,分为一百二十八帮半,总领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半粮船。其中通海一帮是分帮中最大的,而且除了漕运之外,还身负一个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贩运私盐。

盐历来是朝廷交由商人特许贸易,称之为“官卖”,没有得到朝廷允许私自卖盐是重罪,轻则充军抄家,重则砍头有份。刑罚虽重,但“钱是人的胆”,沿海一带贩卖私盐屡禁不绝,就是因为利实在太大。

官盐三十文一斤,卖到安徽湖南等地,要涨上七八倍;卖到康定蒙古则要再翻上一番。老百姓买不起官盐就只有找盐贩子,私盐只有官盐三分之一的价格,一向在民间畅销。

这笔生意这么好,漕帮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他们有船有人,而且漕船运的是天庾正供,也算是有官府背景,缉私关卡上打点明白,在运河上走私贩运私盐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要不太过分,官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漕帮不仅可以在运河流域贩私,而且还能作为盐枭,将私盐转卖给盐趟主和盐贩子,以运河为线,向周边扩散,可以说大清国有一半人都吃过漕帮运来的私盐。

贩卖私盐赚来的钱一是用来维持帮中公产,比如杭州拱宸桥家庙,再有就是贴补帮中兄弟的家用,漕帮的凝聚力一半也是因此而来。所以贩私盐对于漕帮关系甚大,这个重任一向是由通海帮承担,也只有帮中最得力的人才能当上通海帮的老大。

徐继成在未入帮孝祖之前,曾经进过学做过秀才,肚子里有墨水,点子又多,为人很识大体,处事公平,再加上他是江泰的开山大弟子,得以执掌通海帮二十余年,是江泰最为得力的助手,也很得帮中人信赖。

不过最近这十年日子不好过,因为两淮盐场本来就因为扬州盐商垮台而经营日艰,这一打仗,盐丁纷纷逃散,几乎没了产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和粮

食是一个道理,漕帮不管种地,也不管盐场,得要有粮有盐,他们才能通过官运和贩私从中牟利,如今双手空空,就只能徒呼奈何了。

如果漕帮中明理人多,就不会责怪徐继成,因为换了谁都无能为力,可漕帮大部分都是不识字的水手脚夫,故而徐老大这些年来受谤甚多,甚至有人恶意中伤,说他拿公银中饱私囊,要开香堂问他,至少也要交卸了通海帮老大一职。

徐继成能始终安于其位当通海帮的老大,完全是因为江泰信得过这个徒弟,在帮中力挺的缘故。所以徐继成感恩图报,长毛既灭,两淮盐场又由京商接手,开始重新大批产盐,他抖擞精神,打算大干一场,将这几年的损失弥补回来。

徐继成想得很好,但是他没料到此后各地盘查更加严格,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因为洪秀全的儿子洪天贵福从江宁逃脱,湘军为此大肆搜捕。徐继成为此很是着急,因为长毛作乱时,尚有理由可讲,而此时长毛已被平灭,如果再不能利用通海帮为漕帮弟兄牟利,那就连江泰也无法回护他了。

于是徐继成铤而走险,利用一些支流小道开始运盐,大船走不了就换成吃水浅的小船,实在不行就起旱。人员也化整为零,每一队不超过十人,为的是不引来官兵注意,一旦被发现,丢弃盐包损失也小。

这样做了几个月,果然很见成效,可是没想到,今天出事儿了。按照徐继成定的规矩,贩私盐是采用一站接一站,每一批人只负责一段路,到了约好的地方就有人接货换手。徐继成为了激励帮中士气,身先士卒,带了七八个人走高邮旁的邵伯湖西草场中的一条小路,与下一拨人约在一处叫孔家桥的地方交接。

两拨人本应该在下午未时见面,可是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到了酉时尚不见人影,这一定是出事了,于是等在孔家桥的通海帮帮众向前路去迎,等赶到一处险滩,在芦苇荡里发现,跟着徐继成的那七八个人都死了,受的都是刀伤,而徐继成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