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价不高,也能成交 (第13/20页)

这样一来,漕帮粮铺的存粮确实够古平原说的数目,但这是漕帮看家保命粮,江泰这些日子盘算的就是如何卖出一个大价钱,好用来安置帮中老少。听古平原这么一说,愕然后摇头笑道:“古东家,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响。明明一笔可以赚大钱的生意,却要我赔本卖出,是不是欺我漕帮不懂生意啊?”

“古某岂敢。”事情谈到这一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成与不成就看下面的说法。说动了江泰,万事大吉,说不动江泰,则万事休矣。古平原面色郑重,在座中拱了拱手,“我是生意人,您是江湖人,不过既然都是在外跑跑,请问江帮主,是不是名声最重要?”

江泰一哂:“那是自然,这何消说得。”

“既然如此,那生意人和江湖人就都是一样的,都要创个牌子出来,打响了名声,多大的生意也做得,多深的江湖也去得。若是坏了名声,人人与你作对,生意做不成,江湖也跑不成。”

“古东家,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泰有些不耐烦道。

古平原不慌不忙道:“敢问一句,依江帮主看,漕帮如今的名声怎样?”

“这……”自家的事情自家知,江泰红了红脸,一时没有开口。

“家母如今就在金山寺礼佛,我又刚去了一趟江宁,从镇江和江宁两个地方都听了些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这是揭人疮疤,古平原尽量把声音放得和缓些,“很多人都说,江浙内河一带,长亘七百余里,凡商民船只经过,漕帮弟兄小则讹诈钱文,大则肆行抢夺。其讹诈之法:或将空置漕船横截河中,往来船只非给钱不能放行,名曰‘买渡钱’;或择河道浅窄之处,两船直长并泊,使南北船只俱不能行,必积至千百号之多,阻滞至三四日之久,然后有漕帮弟兄向各船收取银钱,方才放行,名曰‘排帮钱’。又有所谓‘捉船拨米’,如遇商船,漕帮

中人便硬拦下来,将米一石强行倾入舱内,非给银子不能放行。否则便以抢粮的罪名将人船并锁,送官追究,而与官府则事先勾结,得钱分肥。此外还有种种巧取豪夺,古某就不列举了。请问江帮主,我说的这些,是不是确有其事?”自从漕帮创建百年以来,敢当着帮中龙头老大如此直言不讳,掰着手指头一条条讲说帮中弟兄横行不法之事的人,大概就只有一个古平原。

也不知是臊是气,江泰那张蜡黄的马脸拉得更长了,由红发紫,由紫转黑,手里紧扣着茶杯,看样子马上就要大发雷霆。边上两个汉子大概是江泰的亲信保镖,不用问也是漕帮中人,听古平原肆无忌惮地批评漕帮,气得眼珠子都鼓出来,只待江泰一声令下。这里深宅大院,外面月黑风高,不远处就是滚滚长江,杀个把人往江里一丢,尸首无处找觅,再寻常不过了。

古平原真够胆色,见此情景并不害怕,反倒是慢慢用盖子撇撇茶叶,小汲一口,眨了眨眼道:“古某若是信口开河,则任凭帮主处置,哪怕三刀六洞将我沉江也无怨言。只是可惜,这悠悠众口难塞,藉藉人言可畏,这话搞不好连天上的罗祖都已听到了。”

一句话说得江泰像泄了气的皮球。是啊,杀了古平原管什么用,那不是掩耳盗铃吗,漕帮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运河两岸谁不知道?江泰自己心里也有数,自己年老体衰,加上生逢乱世,以至于帮中号令不尊,这几万弟兄中有不少已经和水匪没什么两样了,甚至不少人还在打着自立门户的主意。照这样下去,漕帮就有分崩解体之虞。

想到这儿,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那股怒气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东家,你责备得是,不过漕帮有漕帮的难处,外人恐难知晓,更加不会体谅。”

古平原肃然起敬,就凭这一句话,江泰就不愧这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听说他为人重义气,明是非,看来真是没说错。既然这样,古平原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古某是外人,岂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空言责备。帮主可还记得,我方才一来便说,这趟生意不仅关乎江南百姓,而且与漕帮的兴衰也有很大关系。”

“唔。你此来无非是游说漕帮贱价卖粮,对漕帮有什么好处呢?”江泰不解。

“好处太多了,也太大了。”古平原向前趋了趋身,起劲地说,“漕帮如今亟待重整旗鼓,这名声不能不顾,江南百姓如今最缺的就是粮食,最盼的也正是粮食,只可惜粮商扳价,把米粒当珍珠来卖,穷人家两天一顿饭,饿不死而已,谈何生趣。”

“这倒是真的。前几日上游漂下来一口猪,已经泡烂了,还有不少饥民跳到江里去捞,结果还淹死了好几个人,真正是‘乱世人,不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