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麻烦(第5/10页)

当他们讲完后,他们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因占据了这个其他生活曾经在此展开并消失的空间而感到不安。

过了一会儿,英曼告诉她自己如何在整个归途中满脑子想的就是希望她能接纳他、能够嫁给他。这占据了他整个头脑,并出现在他的梦中。但现在,他说道,他无法要求她对自己作出这样的承诺,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身心如此混乱的人。

——我已经无可救药了,那就是我的担心,他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总有一天,我们都会不幸而痛苦。

艾达回过头来看着他。他已经热得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在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白色的伤疤。其他的伤痛是在他的表情和眼神中,与她的不尽相同。

她又将头转了回去。她的想法是自然界存在着各种疗法,它的每个角落和罅隙都满是药剂和补品来治愈所有的外部创伤,连最隐蔽的草根和蛛网都能派上用场。还有内在的精神可以抚平伤口。然而,无论哪种,你都必须努力地去寻找,如果对它们存在过多的怀疑,你就注定会失敢。至少,鲁比使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最后,没去瞧他,她说道:我知道人们能够痊愈。不是所有人,但有些人比别人更快地痊愈。但有些人不能,我看不出你为什么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英曼说道,似乎在思考这个想法。

他把伸向火取暖的手缩了回来并用指尖触摸自己的脸,看它们是否还像冰锥那么冰冷。他发现它们异常地温暖,根本不像武器的一个部分。他把手伸向艾达那松散地披在背后的黑发,用手将它拢成粗粗的一束。他用一只手将它们举了起来,而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拂她两绺延伸至肩膀的鬈发。他身子前倾,用嘴唇轻触她脖子上的浅窝。他放开她的头发,让它们落回原处并亲吻她的头,将她头发的气息留在记忆中。他重新坐直,将她拉向自己,她的腰靠在他的腹部,她的肩膀埋在他的胸前。

她将头偎在他的下巴旁,他能够感到她的重量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紧紧地拥着她,话语无须事先组织就从他口中滔滔涌出。这一回,他没有努力闭上嘴,把它们堵回去。他对她说起自己第一次坐在教堂的长凳上望着她后颈时的感觉,那种感觉从此难以忘怀。他说起那时与现在之间岁月的巨大浪费。大段的时光逝去了。认为那些岁月本可以更好地度过是毫无异议的,他说道。因为他过得再糟不过了,现在无法挽回它们了。你可以无休止地为失去的年华以及遭到的损失悲叹,凭吊死者和失落的自我。但岁月累积下来的智慧说,我们最好不要没完没了地哀悼下去。那些老年人更通世事并可以告诉我们一些真理,英曼说道,因为即使你痛心疾首、肝肠寸断,你已然如此。你的悲恸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失去的一切不会回来,它们将永远地失去。你只剩下伤疤来标示自己的失落和怅惘。你所能选择的是是否继续前行。如果你选择了继续,你要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带着所有的伤疤前行。此外,在所有这些浪费的岁月中,他一直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亲吻她脖颈的浅窝,而现在他实现了。他认为,那是某种补偿,如此圆满地实现了他被延迟这么久的愿望。

艾达并未特别记得那个星期天——许多星期天中的一个。她无法对他的记忆加以补充以使它成为一段共同的记忆。但她知道英曼这样说是为了以他自己的方式来回报他刚进木屋时她对他的触摸。她把手伸到脑后,将自己的头发从脖子上拢起,用手腕将它们撩起抵在后脑上。她的脑袋略微前倾。

——再来一次!她说道。

但在英曼准备动作之前,门响了,鲁比将门从门框挪开并探进头来。艾达己经坐直,她的头发披在了肩膀上。鲁比打量着他们,看到了他们的困窘和他坐在她后面的古怪样子。

——你们想要我再出去咳嗽一声吗?她说道。

没人答话。鲁比关上门,将罐子放在了地上。她掸落衣服上的雪,将帽子在腿上磕打着。

——他现在有点退烧了,她说道,但那也不说明多少问题,总是退了又烧,烧了又退的。

鲁比瞧着英曼。她说:我砍了一些树干,搭了一个比只用毯子铺成的地铺更好的床。她顿了一下后补充道:我估计,有人可能会需要它。

艾达捡起了一根树枝戳着火,然后便将它放进火中,让它燃烧。你去吧,她对英曼说道,我知道你累了。

然而,尽管疲惫,英曼还是难以入睡。斯特布罗德打着鼾,同时还按照一种愚蠢的小提琴曲调嘟囔着断断续续的歌词,那只不过是这样的一句:猴子爬得越高,就会露出它越多的呀——嗒——嗒嗒——啦——嗒——嘀——哒。英曼曾听过人在受重伤陷入昏迷时说过的各种各样的呓语,从祈祷到咒骂,而这个可获得愚蠢奖。